TXT下书>都市现代>古时候那些爱情>第48章 汉宣帝与霍成君(一)

本始四年三月,未央宫,披香殿。

“婕妤,这芙蓉冠如今还摘不得!”一名年约四旬的宫中女官似乎是被眼前的情形微微惊诧到了一般,语声沉定却疾促地出声阻道。

“为何不能摘?……它重成这样儿!”稚气未褪的小少女闻言虽止了手上的动作,却神色委屈地扁了扁嘴,抿着唇角道。

她一袭庄重的玄纁二色吉服,神色沮丧地顶着满头珠翠跽坐在那张黑地朱绘的髹漆喜床上。一挽青润乌泽的长发绾作了繁复华丽的望仙九鬟髻,髻间戴着一顶镂黄金作瓣,贯白珠为蕊,光华玓瓅的芙蓉花冠,那发冠高约九寸……足有数斤之重。

“今日乃是陛下与婕妤的大喜之日,陛下他还在前殿……婕妤不宜先行散发洗妆的。”侍立在榻侧的那名婢女神色温和,语声柔润地解释道。

她约是十六七岁年纪,身着缃黄色的襦衣,下配月白裙裳,样貌秀婉,周身气度柔和中颇透着几分端然稳敛,仿佛家中长姊一般,令人觉得可信又可亲。

“莺时,可这个好重……压得我颈子都僵了。”她皱着一张孩童般圆腴稚气的精致小脸儿,对自幼相伴的侍婢抱怨,声音还带着些孩子气的娇糯。

“待会儿等陛下回殿,成了礼,这发髻便能散下来了。”名唤莺时的侍婢仿佛是见惯了这般情形,她语声柔和而平静,仿佛抚慰小孩子似的耐心劝解道。

“可,这都已经都戌时了……”稚气的小少女微微撅了嘴,呵着手打了个小哈欠“在家中的话,我都抱着阿雪上榻睡了呢……”

细论起来,这其实才只是个半大孩子,原就正是贪眠的年纪,何况今日她从四更天就被催了起来……从早到晚一整日的折腾,实在是困了。

“陛下镇日政务繁冗,不过今日定是会早些自宣室殿回来的,婕妤且再等等便是。”早先出声相阻的那位颇有阅历的郑姓女官,此时开了口,神色平和地劝慰道。

“哦,”小少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四顾,打量了一下这间锦绣为幔,四面椒壁都施朱绘画的华丽屋室后,仰了小脸儿问“对了莺时,阿雪呢?”

“阿雪养在侧室,是仲商在照料,婕妤尽可放心。”莺时微微犹豫后,语声柔和地开口道“不过,婕妤不能同阿雪一处住的。”

“唔……这个之前府中的保母已经交待过了。”想起这一茬儿,她神情似乎更沮丧了些“刚刚换了个新地儿,也不知阿雪它住不住得惯?”

她推已及人,总觉得自己养的那只白狸儿同她一样也是住不惯这皇宫的。

“你定要记得叮咛仲商,好好照料阿雪……它怕生得很。”末了,她又不放心似的再嘱托了一句。

年轻的天子迈步进披香殿寝居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形。

那跽坐在喜榻上的小少女面貌稚嫩,两颊还带着微腴的婴儿肥,却是五官精致,眉目如画,肤色粉琢般温腻无瑕,白皙莹润得仿佛微微剔透,衬了略略嘟起的菱红唇瓣……宛然一尊精致无伦的瓷玉娃娃。

听说已过了金钗之龄,但看着却似只有十岁上下,一团稚气的青涩模样。

分明……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呢。

此刻,她仰着那张粉琢般的稚嫩小脸儿,央着身畔的宫人,乌黑秾密的睫羽下,干净纯澈的眸子里仿佛汪了一潭清泉。

他微微怔了一瞬,方才阔步进了内室,蜀锦银绣的木底白舄落在水神纹的石青宫砖上,橐橐作响。

“拜见陛下!”,室中一众宫婢侍儿闻声纷纷稽首为礼,恭谨地跪倒在熟褐色的织锦莞席上,五体投地。

黑地朱绘的髹漆床榻间,静静跽坐着的那尊瓷玉娃娃却是被这阵仗小惊了一跳,呆愣着一双清泉般纯澈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既而便惶惶无措地垂了眸子。

“免礼。”天子语声称得上温和,嗓音清润,对诸人道:“先成礼罢。”

虽然只是纳妃,可这位婕妤身份实是尊贵,所以各项礼节亦分毫马虎不得。

有条不紊地一阵忙碌后,终于成礼。而后,宫婢们便殷勤小意地侍候着新入宫的婕妤卸了钗环,洗过妆,既而纷纷施礼退了下去。

那小少女一直任凭宫人侍候着成了礼,神情始终都是神游天外似的恍惚,带着些不知所措。此时,见自己唯一熟悉的莺时也走了,室中只余她和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大汉皇帝,她的……丈夫。

霎时间,她便仿佛更局促了许多,静静垂眸坐在榻上,手中把玩着方才散发时自髻间摘下的一颗晶莹剔透的绿琉璃髻珠,从左手换到右手……手心里都是润湿的细汗,可就是怎么也不肯抬眼。

“听人说,你生辰在兰秋七月?”二十二岁的年轻天子,语声舒朗和润,莫名带着熨帖人心的暖意。

“嗯。”她停了手上的动作,将那只髻珠攥回了手心,却是只应了一个字。

“是因这生辰,所以闺名才取作‘成君’?”天子似是丝毫也不介意,继续温声问道。

“嗯,阿父说,是犬春发秋成’之意。”听到他这般熟稔地说出自己名字的由来,小少女不由抬了眼,微微偏着头看向眼前这人。

才过了弱冠年纪,面庞刚刚褪尽了属于少年的青涩,但眉目依旧秀致拨俗,身姿修颀,气度疏朗,透着几分令人适意的温舒闲淡。

“今日刚刚来这宫里,可还习惯?”他一双墨润的眸子看了过来,语声微微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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