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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殿。
穆雪靠着锦被,半躺半坐,夏侯云屈坐在雕花茶案旁,两人隔茶案相对。
“你爹到底什么意思?”
夏侯云:“你哥哥说,君王的心思你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君心难测,我也不知道。”
“你头顶上明晃晃悬一把大砍刀了。”穆雪招呼紫蔷去传午膳,看着夏侯云灵雅地点火煮泡参茶,“你的脸色还真不大好,做事不用那么拼命,我瞧你爹生龙活虎的,三五年之内,北夏朝局不会有什么变化。”
“凤凰谷再隐秘,也藏不了太久,急还是要急的。”夏侯云往茶壶中冲水,“最急的人不是我,夏侯星死了,星府再也不成事,风雷二人助力大大受损,心焦气燥,难免四面出手,今天夏侯雷跳出来,拿谣言说事,便是个大昏招,当寰王看不透是夏侯风在挑唆。”
季总管来报,星府苗妃求见,车驾正在殿外。
“准。”
四个宫女提着食篮,轻悄无声进殿,排开盘碟,又有宫女端了矮脚方几放在床上,铺素罗,添饭布菜盛汤。
苗藿带着两个侍女迈步进来。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秦妃。”
“苗妃错了,该称太子妃。给苗妃看座。”夏侯云道,“苗妃的气色,似乎不大好,很冷吗,连着两位侍女,都是大帷帽的斗篷。”
两位侍女行礼后,垂头不语。
苗藿浅笑道:“太子殿下宽恕则个,妇这大孝之人,本不该冲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大喜,实在是有人求到了妇这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妇再求赐顿饭吧。”
穆雪放下汤碗:“给苗妃添碗。”
宫女又端来雕花食案,给苗藿布膳,有宫女退出往御膳房去。
夏侯云摆摆手,内侍宫女躬腰敛袖退下。
苗藿从大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推过来给夏侯云:“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大喜,妇不曾有什么贺喜的,这份东西,还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收下。”
夏侯云打开锦盒,微微一惊,递给穆雪。
穆雪也是一惊:“水晶矿的矿契金箔,夏侯星竟在十二年前就拿下了水晶矿,那年他才多大?!”
“十岁!”夏侯云但觉后背冒凉风,十岁孩童拥有北夏最大的水晶矿私产,太可怕了!他的对手,简直是妖孽一样的存在!
苗藿:“妇还想以这份矿契的一个秘密,换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不再追究星府所做过的事,妇只想好好活着,保证安分守己。”
穆雪:“苗妃这份礼,着实惊人,我有个问题,不知苗妃能否回答。”
“妇知无不言。”
穆雪:“相对你来说,我是个外来人,对各方势力的角逐所知有限,据我所知,殿下除一个嫡长的正统身份,朝臣们并不看好殿下,太子位摇摇不稳。苗妃怕守不住巨额财富,寻找靠山本在情理,送谁都是送,送给寰王最为合宜,如何送给殿下,岂不是叫殿下在寰王面前难做?”
苗藿笑道:“如果妇说,妇是冲着太子妃而来,太子妃相信吗?”
穆雪抿抿唇。
苗藿:“传说中,人有前世今生,有轮回。人死之后,走黄泉路,路的尽头是奈何桥,桥下有忘川河,河边有三生石,桥头有望乡石,石头旁有位孟婆。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都刻在三生石上,苦与乐,悲与欢,笑与泪,爱恨情仇,三生石前,一碗孟婆汤,勾去所有的记忆。”
穆雪和夏侯云的眼神都凝了凝,衣下的肌肤起了一片片小疙瘩。
“网织得再密,总有漏网之鱼,孟婆的汤熬得多了,总有不灵的时候。便有那带着前世记忆投在今生的,亦有孤魂野鬼不甘六道轮回,趁他人重伤重病濒死新死,夺舍再生的,还有那不肯忘记旧事,跳入忘川河忍受千年寒苦,只为再续前缘的,更有那满腔冤怨,不惜舍弃轮回,拼着魂飞魄散,也要逆天改命,护全亲人性命的。”
夏侯云打个冷颤,看穆雪:“除夕之斗,你重伤昏迷有十天,你,还是你吗?”
穆雪勾唇,凉凉道:“我不是我!你又是谁,我怎么不认得?”
苗藿笑得直颤。
穆雪:“苗妃这般玄乎玄乎,到底想说什么?”
苗藿浅浅一笑:“二殿下得了水晶矿,要想开发成可用的水晶器物,前期需得庞大的财力支持。妇嫁进星府,已有五年,二殿下轻功过人,妇用了三年半的时间追踪,终于看到二殿下每逢月末之夜,潜进了哪一座府邸。”
夏侯云瞳仁一缩:“苗妃莫非想说,那是北宫?”
苗藿:“北宫主人不多,排除后来的檀妃,排除殿下本人,便是丘妃了,当然,北宫宫臣也在妇的排查之列。妇是商户人家出身,循着生意的线索,查来查去,二殿下所做的生意,隐约有雁栖城丘家的影子。二殿下刚死,便有人潜到他的书房翻找。星府内外都把妇当快死的,没人知道,二殿下真正在意的东西,放在妇这儿,因为,只有妇真不在意他那些东西。妇翻看账册,确认了与二殿下在生意上来往频繁的,正是丘家,中间人是丘妃。”
夏侯云的脸色没什么变化,眼底深黑不见辉芒。
北宫里流言,飞霜殿夜走飞贼,居然真有其事,德阳殿大爆炸,很可能是夏侯星亲手启动了排烟道机关。
穆雪看向夏侯云的眼光,染上了些许同情,那些流言,还有质疑丘婵娟清白的。这算什么事,所谓长子是别人的,难道次子也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