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怔怔,众口一词,众口铄金,丘家人这么散布鸾城的信息,是口口相传的口误,还是故意抹黑夏侯云?若有故意,更说明丘家存不臣之心。
丁四宝颤颤站起来,点起自摘的驱虫草:“你先歇着吧,记着上药,天气热,伤口容易坏。”
“咕咕。”灰鸽子小灰从羊圈上空掠过。
丁四宝望着小灰自在飞翔,心头发涩,人若有一双翅膀早飞向自由天空。她向小灰伸出双手。小灰已和她很熟了,低声“咕咕”着落在她的臂弯。
轻轻抚摸着小灰柔顺的翎羽,丁四宝忽然发现小灰的右腿亮晶晶的,仔细看来竟是一枚小小的银管,银管上似有图案,再仔细看来,那是个“秦”字。这样写法的“秦”字似乎在哪里见过,上天啊,好像和秦军军旗上飞扬的“秦”字一样哩!难道——难道这只灰色的小鸽子来自大秦的军队,竟是一只军鸽?
突如其来的狂喜席卷了丁四宝,她禁不住大喊一声,却把小灰吓得扑棱棱飞向夜空。丁四宝回头望着穆雪,又狐疑了,如果小灰真是一只传递消息的秦军军鸽,哑奴,北宫的逃奴,又是什么人?那些深夜来见她,能飞檐走壁的男女,又是什么人?这只军鸽的主人,又是什么人?
…
狂喜一下子冷下来,丁四宝提着马灯,百思不得其解,恹恹离去。
洗过身子,换过衣服,披上蒙面的黑纱,穆雪站在石屋门前的榆树下。
星月黯淡的夜,苍白的残月仿佛是哭肿了的眼睛,挂在高高的天空,忧伤地看着榆树下的穆雪。
伤口很痛,很痛,她并没有敷药,也许只有身体的疼痛,才能减轻心里的疼痛。
思念如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割着胸腔里的心脏。
离开了,才知道爱有多深。看不见了,才知道那相处的朝朝暮暮,每一刻都是浓浓的美好。只叹从今以后,再不能相见,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有风过,白初和紫蔷疾掠而来,跪伏在穆雪跟前。
“少主!”紫蔷哽咽道,“奴婢去杀了丘娉婷!奴婢拼一死,也要搅丘家一个天翻地覆!烧他个精光!”
穆雪僵立未动。
白初:“少主,这口气,兄弟们咽不下去!黑鹰能毁了鸾城军营,兄弟们烧光一个丘家大院,再简单不过,丘娉婷,就让她变成一具焦炭!”
穆雪深深吸了口气:烧了丘家大院,能毁了丘家的根基吗?丘家大院再大,能藏数万人马吗?丘碧珠初回雁栖城,她是北宫逃奴,我也是北宫逃奴。可丘城主不是丘娉婷,会被丘碧珠三言两语哄了去,若惊动丘城主知道丘家大院数百上千人中有一个我,我背后还有人,那么,在他眼里,我就是北宫派出来的奸细,他能容下我吗?举雁栖城之力,我们全都得变成渣!
紫蔷:“这口气咽不下去!丘娉婷算什么东西!以为凭她一张脸,就天下无敌吗!”
穆雪:不是不可以对丘娉婷动手,丘娉婷拒婚,得罪了大小胡王,怎么做,你们决定。两看相厌的,你们让她走不出她的院子便可。
紫蔷解下斜背的药包:“少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穆雪:既知不当讲,那就别讲。
紫蔷脖子一梗,道:“奴婢不懂少主为何这样苦着自己。奴婢知道,少主不肯再见太子,可是,报穆家的仇,与见不见太子,有什么关系呢?少主折磨自己,太子远在龙城,不知道,不心疼,奴婢心疼!阿初阿次,阿黄阿绿,个个心疼!”
穆雪握紧双拳,指甲划破掌心,苦吗?皮肉苦,怎及心苦,皮肉苦能减一两分心苦,也能好过一点。半晌,打手势:
杀害穆家全族的,是承乾皇帝,是百官之首丞相司礼,是承乾皇帝的授业老师高照。我们假冒北夏使臣,走进咸阳宫,你们认为,还能全身而退吗,咸阳宫不会放走任何刺客,咸阳之行,拼死而已!我拉着你们一起走上死路,因为你们也是穆家人。将死之人何必连累旁人,我和他的死别,是注定的!无论什么,我都受得了,忍得住,看得开,你们,不要多事!
白初默然许久,道:“属下问过铁矿上的东夷人,关于紫莲花,都没听说过,这毒该怎么解,更没人知道。”
穆雪想了想:可能只有在东夷王宫,才能探知一二,罢了,于家那边有什么消息?
白初:“见过于耀的父亲,约定两天后见于家家主,依属下看,于家落魄百年,子弟依然众多,把于家子弟练成特战队,只怕是一把双刃剑,能伤丘家,也会尾大不掉。”
穆雪:以后的事,我们就不考虑了。
…
白初心头微吁,以后的事,是好是坏,都有云王兜着了。
夜空里,星暗,月不明。
……有轻轻的马蹄声传来,“嘚嘚嘚”黑夜里格外拨动心弦,穆雪隐约看到一匹马轻快而来,火红的长鬃飘拂着似燃烧的火焰,啊,是红鬃马追月!追月耳竖眼斜,尾也不停地挥摆,不住地用它的颊鼻来挨擦她,显得无限亲热。她抚过它长长的鬃毛,在它耳边轻轻道:“追月,追月,久违了!”追月好似听懂了她的话,更亲热地向她靠过来。穆雪抓缰在手,飞身上马,追月长嘶一声,奋起四蹄飞驰而去,很快驰入草原。
四野茫茫。穆雪紧紧贴伏在追月的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