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看上你了,不行吗?”夏侯云怔一怔,大笑道。
穆雪:“哦。”
夏侯云见她身形一动不动,眸子一闪不闪,知她半个字也不信,嘿嘿笑,道:“说笑了,对不起。”他的确看上她了,只不过,他的看上,不是那种看上。
穆雪:“哦。”
夏侯云的脸微微发烫了,道:“为什么说我会需要你做什么事,不可以是我单单地看你不好过,帮帮你?”
穆雪:“我信。”
“你信?”夏侯云讶然道,“信什么?”
“信你会帮不认识的人。”穆雪唇角微弯,“你是太子,心太软,不好。”
夏侯云有点儿不高兴,还有点儿被看穿后的泄气,打个哈哈,笑道:“你连自己的衣食都顾不好,我帮你,有错吗,需要你为我做事,你一个小娘子,能做什么。”
穆雪默然片刻,道:“你,还是别笑了。”
噶!夏侯云噎住了。别再笑,什么意思?嫌弃他笑得不好看?
穆雪很认真的:“你五官的轮线很硬挺,不笑还好,一笑,倒像刻坏的木头人,很假,从而让人觉得,你这个人就是个很假的。笑,要真心笑,不是真心笑,不如不笑。”
木头人!她说他像个木头人,刻坏的木头人!夏侯云以手击额,恨不得暴走,假笑,真笑,这世上,有几人不是假笑,有几人还能真笑,我笑不笑关你屁事!
长长地吸气呼气,夏侯云冷笑道:“你的身手倒是极好的,却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对得起你的姓么。”
穆雪:“依你见,当私入民宅,去偷,或是抢?”
“事急,无可,无不可。”夏侯云抻抻脖子,不在意的。
穆雪:“皇帝虽去,秦律犹在,以身犯法的事,不做。”
与奉新皇追杀令的人以命相搏,这不算以身犯法,还有什么算。夏侯云笑了:“那你的吃食从哪里来?既是逃命,为何不带足了钱物?”
从昏礼上跑出来的新娘,身上带着钱,才是怪事。
穆雪:“追杀我的那些人,带着吃食。”
夏侯云望着穆雪苍白呆木的脸孔,他想不到这一次榆州之行,得了穆氏全族为正元皇帝殉葬的消息,也想不到穆岐的嫡女穆雪居然活着,他可以想像她所过的那种逃亡的日子,破烂的裙袂,零乱的头发,枯槁的面容,还有被玄色掩住的血迹,以及身上那股不应该属于女孩子的味道,——艰难地,顽强地,求着生存。
夏侯云的心波不觉泛起一涟钦佩一涟怜悯。不过,这种不该产生的情绪,很快在他辗转心头的谋算中消失得不留一点痕迹。
“知道我是北夏的太子,你听过我的名字?你父亲——跟你提起过我?”夏侯云问。
穆雪:“跟兄长提过,对你,有所闻。”
“有所闻?”夏侯云哦了一声,“原来你对我并不算陌生,正如我也听说过你一般。”
穆雪:“秦夏死敌,当互相有渗透。”
夏侯云噎了噎,原来派出斥候暗桩,在她看来,是件很平常的事,那么,在龙城,必有为南秦做事的人。双臂交于胸前,夏侯云故作不以为然:“秦夏死敌么,秦夏边境的互贸集市,从西到东,有十来个城镇吧,南货可比北货多。”
穆雪:“世人趋利,边贸有大利。”
夏侯云再次噎了噎,想着她的话。
她说,你需要我做什么。没听错吧。
她不反对随他去龙城,没断错吧。
夏侯云的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南秦律法无处不在,户律连坐之下,黑户藏不住,逃犯更藏不住,万里秦疆,没有她的容身处,活着都难,何谈伸冤报仇。并非瞧她不起,实在是,一个小娘子,翻不出大花。
既然她趋利躲到他的庇护下,即她有求于他,那么,便该向恩主奉献有一定价值的东西,那么,他得利便是理所应当的。相反,他以护顾为名提起需求,倒有挟恩求报的嫌疑,所得定不如她上赶着报答的。
夏侯云的眼眸闪闪烁烁。
在沙漠里,分出自己的食物和水给陌生女孩,那个无所求的单纯少年,在八年时光的碾压下,到底消失不见了。
穆雪垂眸,不去看他闪烁的眼神,淡淡道:“榆州向北可去北夏,向西可去西戎,西戎王膝下无嫡子,庶子有七,择其一而辅之,待有功,可随西戎使臣出使咸阳,秦律于我,无妨。”
夏侯云一呆,辩道:“西戎和南秦,关系有那么好吗?”
穆雪:“国与国,再好,小摩擦难免,再差,边贸不断。”
夏侯云直直盯着穆雪。
大秦户律严密,皇帝追剿的钦犯,要想活命,只有逃离大秦,留得青山自有柴。秦夏死敌,秦戎交好,这女人,在她往榆州逃亡时,她就打算了西去西戎凉州的吧。庶子七,择其一而辅之,有功,她对自己很自信。
而他,在肯定了她是谁之后,放下杀死穆姓人以解旧恨的刀,决定携她北上,不正是看上了她这份自信背后的能力吗!
夏侯云笑:“我的银甲卫输给你,不表示我会输给你,没人能打败我,你有什么东西,是我没有的?”
“你是北夏第一勇士,不是天下第一勇士。”
山外有山,夏侯云未必真的打遍北夏无敌手,捧杀也是一种杀。
在穆雪无波无澜的注目下,夏侯云的底气悄悄飞走了,他不得不告诉自己,她若想走,不难。如果他再觉得她举目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