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唐。这可是连当年的航班上都见不到的风景。而且,你以为现在过了多久?”
诺夫特先生敲了敲时钟。
非常,非常地不可思议。虽然无论怎么看穹乃都已经在后座上计算了超过一小时,然而时钟上的指针却仅仅只是移动了5个刻度。
“我现在只希望你的脑子不要像当年那样出问题。”
“嘿,老伙计。哪怕是当年我也没撑到脑子出问题的时候,记得吗?”
“可惜现在出问题的可不是我们。希望小小姐能够……”
两位先生的交谈仍在继续,却已经不是任何人能够听见的了。
甚至就连风的声音,也在渐渐远去。
静谧无声。唯有比童话更怪诞,更美丽,更永恒不变的光留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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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
笔尖流转的声音,有如轻轻拨动的琴弦声盖过了一切的杂音。
答案正一点一点地从笔下浮现出来。
嗯,该怎么说呢?虽然计算还没有彻底完成,但穹乃在大致上已经明白了。
父亲当年的论点,在匣子中制造宇宙的设计,至少在理论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错误。倒不如说,反而是因为太有道理了,甚至于连达成这一目的的手段,穹乃也能够根据论文自行设想一二。
比如说,效仿电场效应的虚电子-反电子对在集中的能量下变成真实的电子与反电子。如果能够将一小块空间加热到一个惊人的程度,那么当它冷却下来的时候,原则上就会有虚电子-反电子对一样微小的虚宇宙出现。当这个小小的虚宇宙成为真实的时候,它将有可能在反引力的作用下从奇点的另一端膨胀,从而成为我们所理解的真正宇宙。虽然在我们这一边,将看不到这个过程,然而至少在相当的时间内,虫洞会留存下来,让我们能够有机会能够知晓在另一端诞生的全新的宇宙的真貌。
当然,这部分的具体设计并不存在于父亲的论文中。父亲仅仅只是证明了制造宇宙的可行性,那些具体的制造宇宙的步骤,则完全是出自穹乃的自行发挥。
据说古希腊数学家阿基米德曾经计算过需要用多少沙砾才能够填满整个宇宙,这已然是一个极大的意象。然而就算是阿基米德的天马行空,与父亲的这个证明相比,也显得太过渺小。
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具备可行性,是一个完全无法评估的话题。但至少,在穹乃的验证中,没有发现能够阻止这一点的理论存在。
到了这一步,书写和计算已经成为了惯性。穹乃在计算走向尾声的时候,心中免不了冒出了一种疑惑。
一如老师所说,父亲的论文是一个奇谈怪论。但排除奇谈怪论的成分,也同样含任何胡说八道的成分。
父亲曾言,他因为没有这方面的才华,因而放弃了物理学,也因此获得了一切别的东西。可仅仅从这篇似乎更接近于游戏之作的论文来看,所谓的“没有这方面的才华”,无疑是难以成立的借口。
只有完整进行了一遍数学验证的穹乃才知道,父亲这篇论文究竟正确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从理论到数学计算,几近毫无瑕疵。只要我们现在掌握的物理定律没有太大的错误,父亲假设的无限发达文明就将必然走上这条道路。也许,那就是人类非常遥远的未来。
轻轻放下羽毛笔,名副其实从笔尖中算出的宇宙,就存在于这一叠纸张中。
当年究竟是什么,改变了父亲?
当她最后写下“q.e.d”时,这份疑惑也蔓延到了内心的最深处。
将视线转向车窗外。夜幕笼罩之下,灯光铺设了崭新的道路,笔直通向灯火管制而形成的黑暗。
夜色,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光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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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捎带一提,费因曼和惠勒也喜欢用这种方式阅读他人的论文。
注2:以前提到过相对论收缩效应,应该还有不少人都记得。但这里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我在提到相对论收缩效应的时候,提到了时间的变慢,却没有提到另一个表现,那就是运动方向上长度收缩。也就是说,当我们看一把高速运动的尺子时,我们应该会觉得尺子变短了。这可说是相对论的一个重要特征,但在本文里我却自始自终都刻意把它忽视了。为什么呢?其实是因为,虽然相对论收缩效应确实会使得物体在运动方向上长度收缩,但当我们观测的时候很可能不会“看到”这一现象。我们“眼中”的尺子很有可能依然是原本的长度。这里面的原因非常有趣,请各位想一想是为什么。提示:光的速度有限。
但要注意的是,高速下我们看到的东西确实是被歪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