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卞之琳的《断章》: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油菜花地时这天、这地、宙湖、油菜花和冷然是她眼中的风景,她觉得这是此行最大的收获。而冷然呢?即便这幅画落成了,她仍不敢肯定他的想法。
从他们认识开始,便是她一直受他恩惠、呵护和帮助,她承着他所有的付出,却从未给予。她,在他眼中,是不是很惹人厌烦?
冷然的落款只是一个简单的‘冷’字,扬笔一挥而就。
画手一惊,这个速度,这种工笔,真的是出自以为医生的手吗?心中对冷然的佩服更是增了几分,毫不吝惜赞美:“就算是我画这样一幅画,速度和落笔也肯定没你快,你肯定你是一名医生而非画家吗?”
冷然从梯子上下来,白色衬衣上淬了黄色的颜料,就像暮天里金黄的油菜花,攒足阳光雨露,鲜艳盛开。手上也沾染了些,他很自然的接过她递给她的湿纸巾,细细擦拭手上的颜料。
“我的的确确是医生没错。”说完抬头打量着自己的画作,紧抿下唇,没有表情起伏,“把这幅画毁了吧,和这廊子里其他的画风不符。”
池小墨咯噔一下,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上话,她真的不想毁了这幅画。可遍观廊檐内的画,全是梅兰竹菊、仿的名家山水,唯独这一副现代风,在这整个画廊里显得格格不入。
画手点点头,道:“行,重新画一副就好了,就是可惜了这一副画。”
他将手上颜料擦干净,谦和有礼的点头称好,彼时雨势已经渐小,雾蒙蒙的细语飘在空中,视线远方形成一团团白绵绵的云雾,像极了孩子。
她想要留住那副画,却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她望着冷然的下颚,好陌生,又好熟悉。她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像今天这幅画,就是最好的见证。
冷然见雨势小了,也没支会她,便踏足于青城的青石板铺就的长廊中。
她跟在他身后往落脚的旅馆走去,雾水蒙蒙的落在她头上,宛如一层薄纱,□在空气中的砖块上了年月,上面有一层嫩绿的苔藓,颜色深浅不一,彰显着青城的悠久历史。
虽然心情葫芦摊位的时候,还是狠狠的流了一把口水。一个吃货的心,你甭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义诊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离青城镇不远的一个村庄,由肖超计划,从这个村庄开始,往后去的地方,条件也就会更艰苦。由于没有旅舍,他们只能散落了住在农户中。肖超对冷然不仅没有好感还心生嫉妒,而他们又是师生关系,她便受了牵连,两人便被分到了当地一户最贫困的农家。
池小墨还是第一次见到生活这么疾苦的地方,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连房子都是竹屋,外面只要下雨,屋子内就泥泞不堪,落不得脚。
她和冷然背着包站在赵家门前时还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她过惯了舒坦日子,从来不知道在中国大陆上,有着这样贫瘠的土壤。
赵妈妈见门外有人时,便知是来村子里义诊的医生,忙喜出望外的迎接:“两位快点进来坐,俺一早便知道有两位医生要住在俺们家,今天特意在这里等着你们的。”说罢将他们引进屋。
池小墨看了眼如稀泥般的堂屋,脚上穿着白球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正在为难时见冷然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跟在赵妈妈身后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她也跟了进来,白球鞋上瞬间沾上泥浆。
家里就两张椅子,池小墨没坐,站在冷然身后没说话。
赵妈妈原本就黑红的脸颊满是愧色,指了指另一张椅子道:“俺家是整个村子最贫困的,俺汉子出去给娃娃挣学费去了,就剩俺在家看着娃娃,要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两位不要介意。姑娘,你坐在这边。”
池小墨瞥了瞥桌子上的布鞋样板,勉强能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可她也不好意思,这里就两张椅子,要是她坐了,人赵妈妈就完全没地方干活了。
她还未出口拒绝,就听见冷然清浅的回道:“她没事,站着也好。我们就是借您的地方住几天,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自己能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