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抬手揉揉一个喷嚏之后立即舒畅的鼻子,芸嫱冷得在原地直跺双脚。她双手合在嘴前,不断朝手心里哈着气,再扯扯镶着短绒皮毛的领子,拉着两肩的垂发贴紧颊边。
呼,暖和暖和。
接受到了点点的温暖,芸嫱立即满足的扬起了唇。原来这兰荠垂发是有原因的,若是一个人要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待久了,垂散的头发便可暂时充当取暖的。
……
不知又等了多久,在芸嫱接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她彻底失去了耐心。索性决定按原路回去……可是……刚踏出去的左脚又犹疑着收了回来。
她好像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碧珠刚才是沿着哪条路走的?
看着在自己脚下不远处开始分叉延伸而出的几条小径,芸嫱茫然无措,一时心中没了主意。如果这是在皇宫或者相府,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得出去,因为那毕竟是她生活过多年的地方。然而这里初来乍到……
“唉,冷死了。”突然一阵阴冷的寒风卷过,让芸嫱不禁再次缩了缩头颈。
算了,还是继续在这里乖乖站着不要动好了。也许现在碧珠那丫头就在赶来的哪条路上也不一定,再等等,再多等等。
等着等着,从什么方向,竟幽幽传来了一缕温热的酒香。芸嫱凑凑鼻子,脚下开始被气味好奇地一步一步牵引着前进,她穿过白色院墙的圆形拱门,来到了另一处庭院。
说是庭院,倒不如说是一个湖泊更为确切、纯粹。一个四周均由零碎的石块拼凑形成的一条路围堆而成的巨大湖泊,只是她好奇,在这遇水就能结冰的兰荠,怎么会有一面如此宽敞,并且水面漾动的湖泊。
芸嫱禁不住这眼前珍奇绮丽的一景,也不再顾却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她抬脚继续向前走去,在湖边蹲下身来。低头看着在冬风的拂尾下涟漪微荡的湖水,心情霎时变得惬意起来。右手伸进湖面,又是一惊!
这,湖水居然是暖的?
难道这是一池温泉水吗?
伴着迅速扩张胸腔的疑惑,芸嫱的脑中也同样飞速闪过一连串对湖水来源的揣测。
怎么可能?对于这个冰雪之国的兰荠来说,有这样潺潺不凝的湖水都实属难得,又怎么可能还散着袅袅热温?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池湖水真的很美。她甚至能够听见它们温和循序的缓缓流动声,仿佛雅士指下的弦音一般旋律优美,摄人心魂。放眼望去,云霭绵绵的上空虽寻不见一丝明晰的光亮,飘渺亦幻的雾气却笼罩着整个湖面,云裳雾纱的遮掩,轻然撩起一角,只怕那如镜的水面会隐出一张芙蓉仙子的娇俏丽容来。
抬起头,湖水中央赫然耸立着一座六角攒尖顶,四面树壁嵌窗的暖亭,在氤氲缭绕的湖面,诱着神秘气韵。这般,正巧应了白居易的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
芸嫱离开湖岸,继续朝着暖亭走去,一步步轻踏在湖岸连着亭子的青石板廊道上。
暖亭前,亭子的两扇木扉半虚掩着,这里正是酒味最浓的地方。可这种时候,又会是谁在里面喝酒呢?
好奇不已,眼角余光无意瞥见两旁的朱漆圆柱上各垂竖着一幅髹金狂草刻字的青黑木匾楹联:
右上为“枝挽朱阁悄匿影”,左下是“叶垂青台静消声”,而门庭上方的正中央则横挂着一块与柱上的对子一样颜色,一样书体,写有“茕居亭”三个大字的匾额。
看完一遍之后,芸嫱立即心情不畅的皱眉。记得小时跟着先生学习提笔写字的经历,那时爷爷每年年末都会让她和云嫱将各种书体的笔迹交上一份,结果曾连续三年她都从爷爷口中得到了“墨体歪斜不正,笔锋蜿蜒苟直,如地龙扭摆之躯,难登大雅之堂”诸如此类的评语。自最后一次,恐是害怕爷爷怪罪辞退自己的先生就索性信口说什么她具有草书的天分,尤其是狂草。听见先生的说法,爷爷自当是欣慰满怀。只是那以后步上漫漫“狂草”练字路上的她,真正的狂草没好好写出一个字,蚯蚓倒是越画越利索。坐着的,站着的,扇尾巴,晃脑袋的….授画的师傅也说她笔下的地龙是活生百态,形象万千,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引以为傲。
可是,就算她对草书字迹有着异常灵敏的认识,也不希望在这种地方看见它们的踪迹。因为狂放不羁不适合这座清韵婉雅的古亭,两者镶在一起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有伤大雅。
“阿嚏!!”正想到此,一个喷嚏又突如□□。全身顿时忍不住一个激灵,芸嫱紧紧抱住了双臂。
她伸着脖子瞅着那条半虚掩着的缝隙,抬起的左脚又原地放下……里面的人到底是谁?该不会是兰荠王吧?……额,不会不会,他昨晚与太子一宿沉醉未归,不可能这个时辰还会躲在这里饮酒。现在一定还躺在芮娴的床上酣睡,所以才有刚才的芮娴来寻衅滋事。
那若不是他,还会有谁?
就在芸嫱犹豫不决,举步不前的时候,接二连三的几个喷嚏替她狠下了决心。
撇下心中的猜疑,她干脆的抬脚踏上那三步石阶,伸手推开了门扉。管他呢,现在让身体先暖和起来最重要,这座王府内除了兰荠王就属她兰荠王妃最大,看谁敢来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