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卷上说,方徵南面的一个小镇已被靶贺攻占……是几时的事?”与他再辩无义,芸嫱将话题转到布卷上。她眉心凝蹙,脸色寒沉。
“差不多在使者出发前往术邺向晏托皇帝提亲的十天以前。”冷牙倚在石桌上也同样正色道,先前眸子里的狂傲和怒意已趋渐平散。“靶贺最近的动静很大,这还是两年前他们联合居哲一起攻打兰荠后,迄今为止出兵人数最多的一次。”
芸嫱并未去注意此时站在面前这位与她口中的“妖孽”判若两人,剥去玩笑,表情认真的兰荠王冷牙。她在身旁的一只石凳上坐下,将手中的布卷重新放回桌面,一门心思凝视着上面的一行行墨色字迹,一筹莫展。
十天以前?
楚长史就是因为这个消息才会急着派出使者前往术邺,太子殿下也才会主动向皇帝陛下引荐她作为和亲的人选。然而,她事先对方徵小镇失陷的这件事竟浑然不知,没察觉太子殿下原来因为这样比她想象中的更为着急。
的确,连方徵这种在藩国中并不算弱小,而且主动与靶贺示好的藩国都不能幸免于难,更何况兰荠这只羽翼未丰的小雏鸟。从四年前的那郴战中就可以轻易看出,连都指挥使的头颅都被砍了下来挂首城门,虽然对方是一支联合军队,以多欺少也确是事实,可仅凭这一点绝对不能作为兰荠战败后自欺欺人,心存侥幸的理由。
“还有一件事,你听了以后,定会大吃一惊。”冷牙语气自信肯定的说着。他低头与坐在凳子上的芸嫱对视,在她疑惑又好奇的眼神下,缓缓道。“攻占三日后,靶贺的驻扎军就主动撤离了方徵境内。所以现在,那个小镇仍属于方徵的领地。”
“什么?”芸嫱的反应果然不出冷牙所料,她“腾”地一下从石凳上起身,惊目瞪珠,不敢置信。“这是真的吗?”
冷牙点头。
“怎么会这样……”芸嫱手掌扶着石桌边缘,视线斜下,恍若呆滞地盯着地面低声喃语。
如果说成王败寇,烧杀抢掠和攻占城池是这天底下最正常不过的事,那么靶贺在攻占方徵小镇短短三日后又放弃据守,那就绝对不同寻常,有失常理。靶贺到底想干什么?她想不透彻,她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这仿佛是一场游戏,一场由靶贺王为了打发无聊而巧意安排的杀戮游戏……可,他若不是真的要从晏托手中脱离方徵等藩国,又何必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地大规模发兵?难道他就不怕为了一场无谓的战争折损自己的兵将吗?还是说,他发兵方徵是假,向术邺皇城□□自己雄厚的兵力是真?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因为其中有太多难以捋清的疙瘩阻塞着,就拿两年前来说,在暗中笼络了绝大部分藩国的情况下,将兰荠逼迫到那般危急的险境,当时的靶贺王不可能意识不到兰荠惟有向术邺皇宫递交请书寻求支援及皇帝陛下坐视不管的事。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又要上演这场独角戏?一而再三挑明自己的反叛之心,又迟迟不肯动手,就算他直接发兵晏托也比这些年的动静要来得有说服力。
“作为对你刚才撕毁休书的惩罚,你能否告诉本王,若是靶贺再次起兵兰荠,本王该怎么做?”看着芸嫱紧紧纠结在一起的眉心,冷牙的表情倒是平静松和,也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问我?”芸嫱抬头,甚是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这种事要来问我?你的府中应该不缺这几个贤能的大臣。还有就是,你把这么机密的事公开让我知道,难道就不怕我动什么歪脑筋吗?”
“呵,若是真有那天,你认为我还会让你活着走出这座府邸吗?”冷牙道,悠着笑意的声音似是恐吓,弯弯勾笑的眼眸散着凛冽杀意。
他不否认对她确有防备之心。只是在此之前,他更忘不了那天的郊外一战,虽然当时的她只是很简单的一句提醒,看似没什么大作为,却让他愿意相信,她的能力远不止于此。
……切……
芸嫱在心底对他的话不屑一顾。既然这么不愿意娶她,那干嘛不早一点阻止楚长史,又是休书,又是半道行刺,真亏他想得出来。
“依臣妾拙见,一旦靶贺真的起兵攻打兰荠,最好的锦囊妙计独有一字……‘败’。”芸嫱回坐到石凳上,垮着小脸,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