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东南隅深处,一座高大威耸,气势恢弘的三层楼阁面北而坐,偎居水畔,和府中其他众多回廊相通,大同小异的庭院相比,它绝傲挺拔的身姿无疑是卓然立异,引人注目了。尤其是屋顶上那些色彩鲜亮的青色琉璃瓦,檐下层层叠叠,繁复交错的粗大斗拱,让它在平凡中隐约显现出一抹不寻常的异域风情……楼阁外没有丰富的景致,只有满地及踝的积雪和那条怎么冻都不会结冰,依然奇迹般地涓涓流淌,且还称得上是“河”的细水。水上架着一个八尺来宽的露天戏台,戏台四面皆有白石砌栏,一条蜿蜒的廊道将它与戏楼正面的石阶连接。而楼阁之中也是没有置办过多奢华繁缛的摆饰,青瓦碧柱作脊,彩绣花灯为饰,以及顶上那块“长乐未央”,醒目的金字匾牌。
底层的主戏台外筑棂轩,梁子上挂着内里衬棉的竹帘代替易破的窗户纸抵御降雪时的严寒,帘子外描着轻纱长袖,舞姿优雅的仕女……眼下,即使是这片寸草不生的冷土雪壤,没有盎然的绿意相衬,只有时而翩跹舞曳的飘雪陪伴。它自然融合而进的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造诣将这座楼区别于其他,摒弃一贯庭院楼阁筑造时的刻板,简单而不落俗,孤独但不失风雅。
——而这,便是供兰荠王飨乐他的臣子们的“戏楼”。
远远站在戏楼外,观望着那幢不断传出悠扬乐声的建筑,一路上被芸嫱连拖带拽,强迫来到这个地方的琼珠侧头看一眼身旁一脸坚定的她,表情凄怨。“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她语气乞求着说。心里惶恐的想着这个女人现在之所以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去碰老虎的胡须,是因为她从来没见识过他们那位王爷真正生气时候的样子,仅一个“可怕”都不够确切形容,两年前那唯有的一次不仅让她至今记忆犹新,心有余悸,相信也是这府里每一个人一直遗留在脑海中难以抹去的梦魇……她可不想才这般年纪就早早去喝孟婆汤了。
“等下。”芸嫱弯身放下铜盆和擀面杖,拿出两块小布片揉成团,然后走到琼珠面前对着她,冲她讨笑安抚道。“等回去以后我就把我所有的首饰都给你。”一边说着,她一边将手中的布团分别塞进琼珠的两只耳孔里。
僵直着身体任她摆弄,琼珠紧紧皱巴着五官,眼看着都快要哭出来了。就算她再怎么爱财,可总的说来也没她的命值价啊。
这时,为了阻止她入院,冷牙专门从他的护卫队里调出的那两名守门的侍卫见她又来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七尺男儿脸色顿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苍白底下是青紫,一脸苦相,似乎连眉头都要挤掉了。但毕竟芸嫱的身份摆在面前,纵使冷牙事先有交代他们可以直接撵人,他们也不敢真的这么做,在原地几经踌躇,才心情沉重又忐忑的走了过来,对着芸嫱的背礼数应尽的单膝跪地作礼,道。“娘娘……”
“本宫知道,今天不用你们赶本宫走,本宫只要在这里站会儿就行。”为琼珠塞好耳孔,芸嫱转过身对那两人很是理解的保证道。脸上透着轻快的笑意,干净明亮的眼,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到底是真的“站会儿”,还是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