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褚王朝的婚嫁习俗,乃是在黄昏时刻方才举行婚礼。所以君少优早间起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房里人着急忙慌人仰马翻的备嫁场景。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该洒扫的洒扫,该置办东西的置办东西,一切事宜进行的有条不紊。
君少优呆愣愣的坐在床榻上,不觉便想到了上辈子自己求娶平阳公主的场景。彼时君少优刚过了殿试,博得状元头彩,正是风光得意扬眉吐气之时。因平日里忙着埋头苦读立一番事业,对于大褚的习俗风情只是一知半解。误以为大褚的婚嫁习惯和后世差不多,都要忙忙活活闹将一整天。因此辗转反侧一夜不曾好睡,等到外头天光微亮月明星稀之时就慌忙起身催促家下人准备迎亲事宜,为此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之后自己对公主一往情深,猴急着就要把人迎娶进门的消息沸沸扬扬传遍京中。引得亲朋好友竞相调笑。晚间进宫迎娶公主的时候,平阳还红着一张脸面羞羞答答的埋怨自己,只说因自己行事轻浮,叫她被一群姊妹手帕交好一通打趣,真真叫人羞死了。
没等说完话,一群公主贵女莺莺燕燕便簇拥着过来,口里不断调笑着状元郎果然是fēng_liú倜傥,不拘一格,行事作为颇有先朝名士之风范。难得对公主情深意重,连一个白日都等待不得,巴巴儿的求着把人立时接回家中宠爱方好。还问要不要求大家伙儿手下留情,让郎君快些把公主接回家去。
听的君少优更是满头满脸的大汗,一叠声的服软告饶。平阳公主也在恼羞之下不住的拿着粉拳捶打他。君少优当时只觉得惊慌失措,不好意思,心里却是甜甜蜜蜜很是充盈的。
如今时过境迁,明了大褚风俗礼仪的君少优再也不会闹出当年那些举止失仪的笑话。只是面上云淡风轻,镇定自若了,心里却觉得空牢牢的,一点儿也不踏实。
守在外间的秋芙留意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走进来服侍君少优穿衣洗漱,口里还不住说道:“郎君倒是好耐性儿,奴婢昨儿一宿都没怎么睡过呢。”
君少优接过秋芙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擦脸,古井无波的说道:“这有什么不好睡的。迎亲的仪仗要等到晚上才来,你就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也耽误不了正事。”
“话也不是这么说。倘或是寻常的迎亲嫁娶,奴婢也不至于这样。可郎君却不同,这可是奉旨嫁入王府呢。大褚朝开国以来,以男儿身嫁入王府的,郎君可是独一份儿,由不得奴婢心中忐忑。”秋芙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窥着君少优,嘴里嘟囔道:“也不知道王府里头的规矩大不大,郎君过的能否如意顺遂。这护国公府就是千般不好,总归是郎君生活十来年的地方。自今日去了王府,好在永安王对郎君十分看重。想必府中的下人也不敢不敬重郎君。”
君少优沉默不语。一时被秋芙的话刺痛内心,纵然他这几日百般劝慰自己要随遇而安,可内宅规矩到底与外头不同。想到自今日起自己一身荣耀安危竟然要靠另一个男人的施舍,一身荣辱都与另一个男人休戚相关,君少优便觉得郁郁不能开怀。
秋芙见状,顿悔失言。讪讪的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劝解。
君少优瞧见秋芙不知所措的模样,摆手说道:“饿了,叫下人传饭来。”
“是。”秋芙微微欠身,立刻转身去了。
少顷,有小丫头子捧着食盒托盘一一传上饭菜。君少优发现今早的膳食竟然比往日更为精致丰盛,不由得又是摇头哂笑。
怎么竟有种死牢里的囚犯吃断头食的错觉?
食不知味吃完一顿早膳,君少优临窗而坐,冷眼瞧着家下人登高爬梯的四处装点门面,张灯结彩。少顷便有许多登门庆贺的姑姨太太并府内几名平素交好的弟兄姊妹簇拥着进门,拉着君少优便要冠发穿戴。君少优推脱不住,只得坐在妆镜前任由几位姐姐妹妹打扮自己,并有几位庶出兄弟站在后头指手画脚,叽叽喳喳也算热闹。
不时便到了正午时分,渐渐便有宾客盈门。
护国公君瑞清虽然出身寒微,又早早就交了军权,卸甲归家,手中并无实质权柄。但好歹亦是圣人看重的从龙之臣,为人又向来亲近随和,八面玲珑,从不肯轻易与人争执龌龊。因此故交好友并不少。
再者永安王乃是圣上最为看重的皇长子,军功赫赫,少年封王。是京中多少闺阁女子羡爱倾慕的对象。如今却对护国公府一介庶子青眼有加,不惜前途名声亦要请旨求娶。京中多少权贵官宦人家对于这位深居简出的君少优十分好奇。都等着送嫁之日过来一睹公府五郎君的绝代风姿。故此前来凑热闹捧场的就更多了。
杨黛眉作为护国公府当之无愧的女主人,自然要担负起招待来往女眷宾客的重任。且君柔然已到适嫁之龄,却并无议亲之举。亦让杨黛眉心中十分焦急。趁此机会将君柔然推到人前,与其一同招待宾客。君柔然本是杨黛眉精心教养出来的公府贵女,不论心性如何,外头行事自然是进退得宜,举止有度。长袖善舞之处,赢得堂内贵妇交口称赞。
茶过三味,一时便有妇人提出要瞧瞧新娘子的风姿容貌。“看看是何等风华绝代的妙人,能不声不响的赢得永安王一颗真心。”
为表母子亲昵之情,杨黛眉自是满口同意。遂派丫头到葳蕤院传话,回来的消息确是“时日甚早,五郎君还未曾冠发穿戴,请诸位贵人稍后片刻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