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整面照片墙上已经是千疮百孔,到处是被钩子刨出来的孔洞了。
而手持钩子的人此时背对着田小勇,他身上穿着一整套炼钢工人的工作服,周身散发着酒气,脚边上扔满了烟头和劣等散装白酒。
田小勇探出神识,那长钩子有浓烈的血腥味儿。
这一切都不言而喻了,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工人就是杀人凶手。
田小勇叹了口气,他故意把脚步声放得重了一点,但屋子里的工人居然恍如不觉,依旧念叨着那些狗日的构成的句子。
“朋友,”田小勇走到了门边,对着那背影说道,“你干的?”
这话一出口,那背影这才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转过头。
田小勇看到,这是一个中年汉子,生活的艰辛让他的面上布满了深深的沟壑,此时的他双眼都是血丝,而那脸上更有星星点点的红色点滴——那是血渍。
他双眼看着田小勇,可却好似没看到一样,是那么的空洞无神,他干裂的嘴唇吧嗒了几下,说道:“他们,他们败家卖厂子,我,我没工作……一家都活不下去了呀……”
这中年汉子没有流泪,他的口水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似乎生活已经榨干了他的眼泪,他不知道人为什么会哭了。
“大叔,我知道,我也知道,他们都死了,”田小勇轻轻说。
那中年汉子愣愣地想了想,似乎在回忆一件十分久远的事情,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是,他们都死了。”
“大叔,你开心了么?”
中年汉子颤抖着扶住了桌子,摇了摇头,懦懦地说:“俺,俺想让俺家里人活下去呢……”
“那你呢?要活下去么?”田小勇盯着他的眼睛问。
汉子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他跌坐在椅子上,用粗糙的大手盖住了自己的脸,哽咽着道:“活不起了呢,我活不起了。”
那哽咽声干涩又有力,就像是这汉子此生无数次挥舞起炼钢的铁锤那样,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可听在耳朵里却又好似被烫伤了那样,如此的刺痛。
田小勇轻轻叹了口气,走出了门去,他走到这间荣誉室外四米远的时候,身后一声闷响传来。
那是尖锐的金属刺透了皮肉的声响。
转过身去,只见那高大的身躯已经瘫软了下去,在他歪着扬起的额头上,赫然插着那柄炼钢用的长钩子,钩子尖端从后脑勺那穿了出来,闪着盈盈锐光。
而这挂满了钢厂荣誉的办公室里,那一张张千疮百孔的奖状和照片墙上,一道明亮的鲜血溅洒其上,红得好似墙壁最高处那面锦旗一样。
结单了。
田小勇暗道一声,丢出一张结单符,那团扭曲的灵魂们嘶吼着发出微光,阴德融入田小勇的身子,却已然扭在一起往轮回去了。
来世他们会是什么呢?
几个胞兄弟?
一簇连根的树木?
亦或是一个不能存活片刻的连体怪胎?
田小勇不得而知,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从来没有什么对或者错,只有过程和结果。
叹了口气,田小勇轻轻往车间门外走去。
而后,他在那连通着炼钢厂车间与外面的昏暗的通道外,看到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就那样站在通道尽头的阳光里,看着通道内阴影中的田小勇。
“瞧,猎手朋友,我说我找得到吧。”一个驼背的老头儿说道,在他手里舀着一个罗盘,而罗盘的指针正指着田小勇。
被称为猎手的那人则是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家伙,他身上罩着一件灰色的外套,脚上的皮鞋一个劲儿地在原地蹭来蹭去。
“别急,周老板,让我确认一下。”那猎手说着,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小冰盒,打开了盖子,从里面拎出了一个人头。
田小勇看着那人头心中一紧,这人头他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当时他帮吕馨薇杀死木偶戏的时候,吕馨薇存活下来的三个保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