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向来细致耐心,做事踏实,易缜把他留在这儿,只带了渊池在身边。这时青岚略略一想,直言不讳:“属下方才见到有人朝这边过来。怕有人惊扰。”
秦疏摇头:“没有人。”
“没有就好。”青岚这时看清他脸色实在不好,话音不由得顿了一顿。:“是不是请大夫过来瞧瞧。”
“不必兴师动众。”秦疏仍旧摇头。“我有些不太舒服,回去休息一会就应该没事。府中也有药。”
还没等他答话,秦疏已经恹恹的吩咐:“我们先回去,你去跟侯爷交代一声,就不等他了。”
若让人去请禀报易缜,这一去一来差不多要小半个时辰。况且那头的事务忙得不可开交,易缜并不是随时说走就能走。再看看天色,只见暗云翻涌,眼看就要落雨。
青岚向来对他暗中存着一份同情,能帮的地方从不为难。这时看他脸色发白,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放缓口气道:“也好,我先去找辆马车。”
正说着,有人端着茶水从外头进来,闻言插口:“这正巧,我家主人的马车就在院中,先借给大人用用。”
秦疏见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面前,心下惊骇,不由自主捉紧身下被褥。青岚方才瞧见往这边过来的正是此人,他一身下人打扮,大约是那位官员随身的家仆下人,语言殷切热情,巴结讨好的意图十分明显。
随着秦疏的身份水涨船高,不失时机的上前巴结的人也不在少数,青岚当下消了余虑,倒没有十分留意,只问:“你是那一家。”
“小的在张书正府上当差。”小黑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纵然心中如焚,仍只能对着两人一笑,对秦疏担忧的眼色作视而不见,中规中矩的退出去。
青岚一行人骑马随行左右,街上不出三百步,就能见到有士兵巡逻的身影。孟章赶着马车,虽恨不能就此带着秦疏远走高飞,却还尚存一分理智,知晓此时贸然动手绝无幸理,但错过这一次,就连下次见面的机会也不知是何时何地。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好似滚油煎熬,只忍得手背上青筯突起,才勉强把劫人的念头压制下去。
他好不容易见到秦疏,纵然不能远走高飞,也只愿能多一时一刻相处。侯府不缔是个狼巢虎穴,想到竟然是自己亲手把他送回去的,更是心如刀绞,只盼这一条路再走不到头。
路没走到一半,天上就噼噼啪啪打下雨点来。
孟章回头道:“大人,是不是找个地方歇一会?”
青岚策马上前,正要说话。秦疏从车帘内抑起帘子,低声道:“避避雨再走。”
他额间渗着薄薄一层细汗,脸色隐隐发青,一手掩在狐裘之下按着腹部,神色却平静导演,见青岗露出讶色,松开手:“车上有些颠簸难受。”
既如此,青岗也没什么话可讲,只得找一处店家避雨。
虽说是秋日,这雨却来得又大又急,眼看着一时半会没有要停的架势。路上行人纷纷奔走相避,不一会儿走得干干净净,他们暂避的这家小饭馆中没什么客人。
孟章十分殷勤,张罗着让小二端茶送水。更是亲自将一碗热汤送到秦疏面前。
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无话找着话道:“好大的雨。”
秦疏见他脸上微笑着,一只手却死死扣在桌沿上,忍不住微微发颤,几乎是恨不能立即拨剑杀出去。秦疏又何尝不想能够一走了之。可想到纵然能从青岚剑下脱身,不出百步就会惊动巡街士兵,小黑带着自己又能走多远。
他心下凄然痛极,面上只能强撑着不动声色,对着小黑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小黑看出他眼中悲凉担忧之意。片刻才垂下眼去,慢慢松开手。
秦疏端起那碗汤,只怕再看着他,连自己都要忘乎所以,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转过头去看外面雨势。耳边听得小黑低声道:“你喝些热汤,不要着凉了。”
与他现在的身份,自然不能与秦疏同坐一处。眼见青岚走过来,他只得忍痛走开,强挂起笑脸去招呼其余人。
秦疏始终没回过头来,小黑只能在众人不留意的间隙里,久久的注视着他的背影。两厢无语可对,又岂知各自心中感伤。
这场雨下起来似乎就没有尽头,直到黄昏时才稍稍小一些。青岚让人买来几把雨伞,一行人冒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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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养你们是做什么用的。”易缜的声音里透眘集中不安和急于宣泄的暴怒。近乎咆哮。“从禁军中调一队人马过来,把各城门关了,就不信他能插翅飞了!”
几名无辜属下面对着他的怒火,面面相觑,想劝又不敢开口。
易缜胸中塞着满腔怒火,又有莫名的失落不安,只觉再不发泄出来便要逼得人发疯。他在厅中转了两个圈,觉得呆在这儿着急实在是于事无补,忍不住拨腿往外走,要亲自去寻。
怒气冲冲地才从厅里出来,迎面却碰上一人。易缜定眼一看,不正是秦疏么。
他满脸狰狞顿时僵硬的定格在脸上,显然是呆滞了。秦疏被他撞了一下,不禁后退一步,从袖中掉出一包油纸裹住的东西来,手中撑的纸伞也掉在地上。
易缜手足无措,竟不知该说什么,呆了一会,这才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捡起来,伸长着手臂将伞举到秦疏头上,把另一包东西往秦疏手里塞。见秦疏一脸淡漠,并不收手来接。不禁有些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