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马匹交给小二下去照料,秦疏这才招呼少宣:“饿么?想吃什么?”
弯弯绕绕走了两天的僻道,确定避开眼线,身后无人跟踪。眼看就要出丰阳地境,两人这才又上大道。眼下落脚这镇虽然陋小,比起前两日露宿荒野,无疑要好上许多。
少宣自从被秦疏塞下药丸,于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算是记恨上了。这时秦疏问他,不要说回答,眼皮子也不朝秦疏掀一掀,低着头就要往楼上走,被破军一拦,顿时怒气上涌,转身要发作。
却见破军还是微微笑着,对他的白眼只作视而不见:“丰阳特有的椴花蜜香纯温酣,采三月百花和馅,做出来的点心自是特别。虾饺裹在鲜荷叶里蒸熟,搭配上粳米莲子,都是过了时令就吃不到的东西。”
少宣不作声,可到底又累又饿,路上干粮简陋更兼满腹心事,总有些吃不下去。这时忍不住暗暗吞吞口水。
秦疏看他神色,也不等回话,径自一笑作罢。吩咐几样地方上的风味菜肴,一面随着小二将两人引至楼上,要了紧邻的两间房。
这镇子小,通共就这一家客栈,秦疏看中地方清静,而且四面通达无所遮拦,大致满意。状似无意的打量一圈,楼上也不过四五间客房,仅有一条楼梯上下,除了他二人再没有什么虽的住客,小二店家也是老老实实的当地人模样。
少宣提出要洗个澡,破军没有反对,多给了一些银两,吩咐小二过会送热水上来。
左右此时少宣不敢跑,也没必要动不动就上刀子和他说话。破军自然是没有兴致看人沐浴更衣的,于是到前厅坐下,寻一开阔处,能把堂前院中的动静一收眼底,先叫了些饭菜,慢慢吃着,一面留意着少宣的动静也就是了。
小二手脚麻利,不多时烧好热水,大约是看秦疏赏钱给得丰厚,把一个多年不用的半人高大木桶也搬出来,盛了满满一桶水,还特意放入香料撒满花瓣,将水面遮得严严实实,合着掌柜二人之力,一路香气腾腾地搬上楼去。
秦疏意想不到在这样小地方瞧见这排场,不由得有些讶然,可看小二和掌柜两人一番殷勤,不好弃之不用,让人家重烧一桶。反正是给少宣用,也就由得他去,或者这太子从前沐浴就是这样的作派也未可知。
果然少宣瞧见,也大大吃了一惊。小二掌柜陪着笑躬身退下去,留下少宣一阵目瞪口呆,仍只得决定就着这水凑合着洗洗,伸手解着衣服,另一只手就去水里拨了拨。
才拂开水面,只听得泼啦一片水声轻响,竟从水底扑出个人来。不等少宣惊吓出声。抢先捂住他的嘴。
少宣惊骇莫名,待看清来人又是说不出的欢喜。
“悄声。”这人压着声音耳语。“那人耳目聪明,小心不要惊动了。”
少宣他乡遇故人,只有连连点头应允的份。
“别人的地盘上,同破军翻起脸来也不好收场。”来人道,径自在一旁椅子上落坐,纵然身*的,举手投足间仍是一番从容气度。
他的人手暗中跟随,然而破军将少宣看得严实,投鼠忌器之下不敢盯得太近,更别提动手。另一方面也有确实有不方便撕破脸的情由,这一点却不和少宣明说。
只得看情势再说。即是这样打算,终于抢在前头埋伏,用重金打赏店家,只道是图个清静,置身后堂不欲人知。
小二和杖说墓竹保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只管收了银子守口如瓶,别的吩咐虽然奇怪,又不是杀人放火,一一照做就是。两人一无所知,反而能够神色如常,未能教破军看出丝毫破绽。
凑巧破军不再把少宣看得那般紧,于是寻着机会同少宣见上一面。这时把经过草草三两句带过。
少宣放下心,他本就是思绪跳脱之人,瞧瞧那只大桶,小二烧水时尽心尽力,此时还腾腾地冒着热烟,不由得想到,若不是皮糙肉厚憋气工夫又好,这般藏在热水里这么长的时间,可不要大虾一般通红通红的烫熟在里头了,想想这情形只觉滑稽有趣,又不敢笑,只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个古怪模样。
来人把他挤眉弄眼这番变化看在眼中,口气尚且平淡,脸色渐沉,可惜眼前这位那里会看别人的脸色。来人知他性情,也懒得同他计较,只管往下说道:“……一刻之后有人手接应,我们趁乱走脱,镇外东南方十里处密林备有车马接应。避开破军就到此处汇合,我立即让人送你回北晋去……”
少宣一径的点头应着,听到回北晋去,突然想到件事,低低啊了一声,登时愁眉苦脸起来:“我不回去……”偷偷瞧瞧来人,只见一片面沉如水,到底还耐着性子要听怎么个说法。壮起胆道:“可不是我胡闹不肯回去,破军给我吃了毒药,非得到桐城去,缜哥哥……”见来人面色渐渐不善,越说越是小声。
“原来你当这毒药是糖丸子,吃着好玩的。”易缜怒而笑。“他给你你就老老实实吞肚子里去了。”
“我才不愿意,都是秦疏硬逼我。”少宣分辩。
“秦疏。”易缜把这名字念了一遍,不为所动。“我看你和破军倒是相谈甚欢,亲近得很。”
以少宣自来熟的性子。除去惹得秦疏拿刀架他脖子上的时候,跟谁不能相谈甚欢?更何况,秦疏要是不拎着刀对他喊打喊杀,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和气的。于是知道易缜说这话辩无可辩,缩着脖子不出声了。
易缜不能真不管他,眼见时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