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女沟湖畔,丽水杯围棋擂台赛正如火如荼进行时。场内当中,大国手对弈厮杀正酣,鏖兵不羡霍骠姚,绝艺如君天下少。场外一隅,一把阳伞撑起的小凉棚下,商季夫陪宋仁对局,纹枰论道清风伴,闲人似我世间无。
许三笑和李燕并肩观战,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四周围,北沟县委常委们个个翘首观战,似乎都想挤进里边的圈子里,奈何凉棚太小,许三笑小夫妻之外,加上商季夫的秘书和宋仁的安保,便再也站不下任何人。以梁柏涛为首的县委常委们只能被挡在外围晒太阳。唯独杨洪昌还留在县委主办方的席位上。
梁柏涛不是不知道此时过来不过是热脸贴冷屁股,但他不得不过来,就算明知道费力不讨好,也不能让许三笑专美于领导面前。就好像明知道某领导不待见自己,但领导家办事情的时候还是要主动送上贺礼。这就是官场里不成文的规矩。凑过来不是给商季夫看的,而是给许三笑看的,官场争锋,倒台不倒架,要有一股不甘示弱的气势。
山南的四月,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下午的阳光正炽烈,许三笑看着他站在阳光下,心里头爽开了花,脸上却是平静如水。
商季夫的棋力胜过宋仁很多,但这盘棋却杀的难分难解。棋局至中盘,宋仁举棋不定,索性把手放下,打开扇子扇了几下,闲聊道:“小商这手下的妙,我得多想一会儿。”
“五百年来棋一局,仙家岁月也无多。”商季夫陪笑道:“下棋就是个慢工细活,宋老您慢慢想。”
宋仁慢悠悠扇着扇子,左右看了看,道:“小商啊,这一晃儿你跟老二一起来山南已经六年了,连你都已经五十,老二就更不必说了,生于斯长于斯,咱们华夏人是最留恋故土的,离家久了谁都难免会想家,最近老二总往燕京跑,这事儿你怎么看?”
商季夫是宋义手下的嫡系骨干,对于自己的老板最近频繁回京的原因,确实有个大概判断。眼瞅着十月份就要开会,新旧班子交接就在年内便见分晓。谢润泽上台,李副总当家,二人搭班子组成新的领导核心基本已成定局。他的老板宋义当年接任浙东省长时,搭班子的对象正是谢润泽。而在来浙东之前,宋义还在黑省当过一任省长,如今已开始在国务院主持大局的李副总当时正是省委常委哈城市委书记。
宋义这时候能有什么想法?官职到了他这个级数,还有多少上升的空间和机会?商季夫从跟随宋义来到山南任职之日起,他的命运便已跟宋义紧紧联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当然是希望宋义能更上一层楼的。不过话是这么说的,却只能在心里头说说,决不能诉诸出口。宋仁问起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只好迟疑了一下说道:“宋书记至孝,惦记着老爷子,也惦记着您。”
梁柏涛等人这才知道与商季夫对弈的老者便是省委书记宋义的兄长。
宋仁指着商季夫笑道:“小商不愧是搞组织工作,专门跟人打交道的,说话的水平跟你的棋力不相上下。”微微顿了一下,忽然又道:“不过我倒觉得他现在不应该急着离开山南。”
商季夫微微一愣,暗自思忖宋仁这句话有何深意,宋义要离开山南,目标直指中央权力核心。一旦问鼎成功,将意味着宋家再出一位国字号首长。宋家也将跻身一流政治豪门,这难道不是宋仁希望看到的?
宋仁却不愿继续谈这个话题了,话锋一转又说回到棋局来:“弈棋之道最忌贪图眼前利益,一味只求勇猛精进,往往布局不够基础不牢,这种棋势越到收官时棋形越难掌控,稍有偏差就会前功尽弃,夯实基础是关键啊,我这盘棋下的急功近利了。”说罢投子认负。
别人不在那个高度上,根本不知所谓,商季夫却若有所思,宋仁则兴致颇高,还要再来一盘。
正这时,杨红菱的电话响了,她走到一边接电话,却没走太远。许三笑耳力过人,与杨红菱毕竟好过一段儿,留心一听,却是县公安局长于丰收打来的,在电话里向杨红菱通报了县委招待所门前发生恶性杀人事件,造成六死一重伤的严重后果。重伤者正是金川旅游服务公司的老总伍次仁。
杨红菱面色大变,挂断电话后立即来到梁柏涛身边,悄悄通报了这个消息。
许三笑闻听这个消息也暗自吃了一惊,根据于丰收通报的情况看,以伍次仁为首的七个人都带了枪械和管制刀具,现场有目击者称,他们是跟一个女人动手后被打成这个样子的。甭问,这位威猛的女侠非何小妹莫属。上一次是一刀断头,可以解释为精神异常,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这回怎么解释?从刀杀牛二演变成了血溅鸳鸯楼,一个变成了六个外带一个重伤。不管何小妹是个什么状态,梁柏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儿,忙低声对李燕说:“何小妹可能又闯祸了,我得立刻过去,宋老这边就拜托你了。”
李燕神情不变,只微微转头对许三笑眨眨眼,意思是这里交给我了,你放心去吧。
许三笑悄然退了出去,招呼刘枫驾车飞驰回县委招待所。
房间里,只有许三笑跟何小妹两个。许三笑虎着脸坐在窗口,何小妹则趴在床上,双手捧着脸蛋儿,笑眯眯看着许三笑,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哎呀,你放心吧,我动手之前就想到会给你惹麻烦,所以特意蒙了脸,当时方圆百米内无人,谁也看不清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