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北岛这辈子写朦胧诗无数,唯独这句不怎么朦胧的话最为经典。”
市委副书记的办公室里只有秦旭明和许三笑二人,秦旭明将手中的诗集随手一丢,又道:“这一代诗人风靡一时那会儿我在准备考大学,而你可能还没出生。”
许三笑吃不准他话中有何深意,对他口中的那个朦胧诗流行的时代更一无所知。接到市委组织部通知来报到,半路上却接到他的电话,说有几句话要说。从个人感情上讲,一直以来与这位大师兄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于公于私都不好拒绝。见时间上还来得及,便一口答应。
一见面,秦旭明便掉起书袋来。
“他们那一代人所经历的,我这个六五后其实也知之甚少,在那个全民参与政治的疯狂年代里,他们那一代人正处在青春叛逆期,有很多人做了一些过头的事情,在盲从和热血沸腾中错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有一种说法认为那是被毁了的一代人,但我却认为这样的说法是站不住的,事实证明了,社会是座大学堂,磨难是最好的课程,如今,高尚也好,卑鄙也罢,那一代中的精英份子早已活跃于华夏社会各个领域。”
许三笑渐渐听出味道来了,道:“是啊,他们那一代人确实历经磨难,如今在文化界,政坛都出了许多精英,新元首,李总,包括今天就要到山南视察的政协张主席,都是那一代人当中的佼佼者。”
秦旭明道:“所以我经常说,学历不等于学识和阅历,那一代人虽然损失了一些读书的机会,却早早见识了社会的深刻,不经磨难老天真,人一旦过于天真,就会经常误认为,高尚者便全是正义的,卑鄙者就只有邪恶的份儿,这样的人便不适合参与到政治游戏当中来,只适合写诗。”
许三笑觉得话题跨度有点大,秦旭明的话也有些诛心,却又摸不准他所要表达的核心内容。只好点头随声附和嗯了一声。
秦旭明接着道:“就比如写诗的李杜苏白,这四位可谓是才气纵横,千年无第五人可比肩,但在政治上,他们却都过于幼稚,以至于空有抱负才华却难有建树,这便是天赋不同造就了秉性的差异,天真的人适合搞艺术和科研,而复杂的人才更适合搞政治和经济。”
许三笑道:“严老师曾教过的,为政者不但要长怀纯净正义之心,还要敢于行卑污之手段,而诗仙之所以成为诗仙,正在于他们的格调高雅不肯妥协,也只有这样纯粹的人,胸中才能流淌出那样率意纵横的诗篇来。”
这样的对话,在许三笑知道小诺诺的存在之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与显门之间多了这条纽带后,一切便都不同了。彼此虽然不在同一条船上,却被一条不可分割的纽带连着。对许三笑而言,小诺诺的出现是个美丽的失误。严朝晖准确的把握了许三笑性格当中柔软的一面,在多方拉拢未果的情况下,这奇绝的一招凶狠的抓住了许三笑的脉门。
秦旭明道:“老师的才气总是令人羡慕,可惜老人家的天赋秉性当中有着宁折不弯的个性,通透世情却又不肯与世情同流,这一点跟三笑你正好截然相反。”
许三笑摸摸鼻子,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领导对我的表扬?”
秦旭明摆手笑道:“我现在可不敢以你的领导自居了,你还不知道呢吧,这次政协的张主席视察西南,随行的有一支工作组,由我在燕京党校学习时的老同学宋勇毅书记挂帅”
他的话言犹未尽,许三笑稍作思索,隐约猜到了他把自己找来,绕了这么大圈子后最终想要表达的意图。
显门的情报工作颇不简单啊,看来秦旭明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借调工作组的事情,甚至已经知道了这支工作组所针对的便是盘踞西南多年的整个向系官员。身为山城出身的干部,秦旭明不可能跟向系毫无交集。甚至,依照惯例,他就算什么都没做过,只山城工作十余年的这个履历,便足以在他身上深深打上向系的烙印。
当着真人面不说假话,许三笑坦然道:“实不相瞒,我这次确实很荣幸的要借调到工作组去帮忙,您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秦旭明毫不迟疑道:“你知道前些年向系人马权势熏天,那个时候我就在山城工作,想要独善其身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老师那个时候也同意我跟他们走的近一些,这实在是万分无奈的妥协。”
秦旭明的确是来找自己帮忙的。许三笑心念电转,琢磨要不要答应他。
考虑到向卫国的影响力和曾经所处的位置,中央要动他的难度实比动宋义的难度要大的多,可谓是不啻于要打一场政治战争,虽没有硝烟却凶险过硝烟弥漫的战场。自己不过是即将借调到工作组的一个正处级干部,在这个级别的斗争中能起到多大作用?有什么资格谈帮助秦旭明?
如果从个人角度分析,自己确实微不足道。但官场环境毕竟复杂,任何一个所谓个体都不可能是单一存在的。自己之所以能够借调到如此重要的工作组中来,其实是因为宋勇毅点的将。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宋勇毅能亲口点自己的将,足以说明自己的关系网中已包括了这位前途无量的政坛新星,而这正是秦旭明提前找到自己的原因。
思忖良至此,心知推脱不过,但也不好把话说满,天知道秦旭明与向系人马到底有多深的瓜葛,此时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