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村子里能让许三笑敬重的人只有三个,随着老瞎子周至柔的去世如今只剩下两位,坚韧聪慧的米寡妇母女算一位,老支书霍玉贵老两口则是另一位。米寡妇母女的聪明坚韧已无需赘述,许三笑号称长了尾巴比猴子都精的人,也不免中了她们的美人计,只吃到了小米粒儿的小.乳猪,便要得罪本地百里侯孟二俅,给她们家当三年保护神。
霍玉贵的老伴儿是个面貌慈祥的老太太,周至柔曾经信誓旦旦的告诉许三笑这位老太太过去是歇马镇上远近闻名的金嗓子,可惜许三笑从进村起没短了吃这老太太做的玉米面酸汤子,却从未听她说过一个字。霍玉贵告诉他,老伴儿年轻时当过游击队长,嗓子被三八大盖儿给打了个对穿,从那以后就哑了。许三笑因此心生敬意。后来他还听说这位老太太曾经单枪匹马潜入歇马镇鬼子宪兵队,用一把菜刀干掉了小鬼子中队长丹羽贵一,救出身陷囹圄的霍玉贵。
许三笑骨子里有怀疑一切的小人因子,对那传奇故事曾不以为然,直到那次霍玉贵得了重感冒,屋外有老鸹聒噪,老太太觉得不吉利,就坐在屋子里头,从炕梢拿起那把三八大盖,一枪便把那只老鸹射下来后,许三笑便再无一丝质疑。从此对霍玉贵老两口肃然起敬。
霍玉贵今年八十有八,看上去却要比老瞎子没发现得绝症那会儿还显年轻,论辈分他和许三笑是平辈,平日里也总是兄弟兄弟的叫,但许三笑一直想和米粒儿一样叫他声爷爷。这老头一身正气,跟他沾上点关系会让许三笑生出一种自豪的高尚感。
霍玉贵长的相貌一般,但骨相清俊,周至柔评价说,生就这种骨相的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霍玉贵很对得起老瞎子的评价。他年轻时的作为绝对当得起心狠手辣四个字。
六十八年前他二十岁,鬼子来犯我华夏,打到华北一路往南,还没打到虎啸村时,村上人便已得知风声,霍玉贵一身拳脚功夫极为了得,是村子里那时候最棒的后生。他为了杀鬼子特意准备了一把大砍刀。等啊盼啊的期待着小鬼子打上门来好杀个痛快。等了小半年,鬼子没等来,却来了一群慌不择路的党.国败兵,冲进村子又抢又杀,霍玉贵看那架势只道是鬼子来了,拎着砍刀冲上去,他身法如风,出刀也跟风似的快,一身黑袍子穿在身上就好像黑旋风活了一般,咔嚓咔嚓的砍下了三十八颗怯懦的头颅摆在村口。竟将随后掩杀过来的一小队鬼子兵吓的以为有埋伏,愣是没敢进村。
之后,他满怀期待的等着上头的嘉奖,结果却等来了一纸悬赏通缉令,这才晓得那些操南方口音的兵匪也是正宗华夏同胞。羞愧之余,索性一头冲下山去,乘夜偷袭,杀进歇马镇,一口雪花大砍刀舞的血花纷飞,一气儿又砍杀了四十多个伪军和一小队十几个鬼子,误打误撞还救了一位日后名震华夏的抗日名将。转而跟那人干起了八路。后来内战爆发,霍玉贵认为自己人打自己人没多大意思,索性放下枪,扛起锄头回家务农。
霍玉贵这几年随着年事越高,越来越不爱管事儿。他认为村子里的梯田再怎么种也就那样了。他带着百十户村民干了几十年,平生最大愿望便是为村民们修一条通往外界能跑下大车的路,把下边的电通到山上。可惜任凭他如何英雄了得,再怎么战天斗地的努力,却也改变不了这大山天然的险峻雄浑。想从虎啸村里修一条路出去,绝非愚公精神就能行得通。没有路便没有电。所以他这两个愿望都只能停留在脑海中。他不服老却不得不屈服于人心思变,心灰意冷。
许三笑对他从来敬重,赶忙起身相迎。老支书行至近前,一屁股坐到条石上,端起孟二俅剩下的茶碗刚要喝,却被米粒儿一把拦住,笑颜如花,说:“这碗脏了,我给支书爷爷另外沏一碗去。”霍玉贵说不用。米粒儿哪里肯依,夺过碗转身进了屋子。
许三笑说那碗茶是给孟二俅倒的。霍玉贵意会的一笑,说:“这个鬼丫头。”
许三笑问道:“有日子没见您了,怎么今天有空闲来找我?”
霍玉贵道:“是你小子有日子没出门还差不多吧,这些天在家鼓捣什么呢?”
许三笑嘿嘿一笑,“能鼓捣啥,老爷子留下几本书,瞎研究呗。”
霍玉贵微微点头,道:“看书好啊,我这辈子就吃亏在看书少了,不然这村上的路早修上了。”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给你娶的婆姨为啥送走了?那妮子可是我亲自给你扛回来的,你这堂都拜了,一声不响的就给送走了,这办的是甚事?”
许三笑知道跟这位无法无天,就在数年前还带着村民砸县政府大楼的老爷子讲法律形同对牛弹琴,遂诡辩道:“本来不是想给老爷子冲喜嘛,结果反而给他老人家冲的驾鹤西去了,好嘛,整个儿一冲煞,留着太不吉利,所以送出去了。”
霍玉贵道:“几千块钱就这么给送走了,难怪人都说你小子是败家子。”
许三笑其实心中对于未能与李燕共同参详房中术也颇有遗憾,老支书这么说让他想起了那张笑脸,很美好的回忆,如果她不是被拐来的多好?
许三笑说:“您是一位老党员,应该知道买人口和卖人口一样都是违法行为。”
霍玉贵寿眉一挑:“谁敢进山来抓老子?”又道:“再说,那丫头严格来说不能算是老子买的,”
许三笑道:“我义父买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