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离校前班主任说过,中考半月之后,就可以知道成绩了。陈亚东并不太看重它,家里本就不富裕,读书未必就能有好的出路,反而是加重了家庭负担。他都盘算好了,只要考不上好的高中,他就和哥哥一起外出打工挣钱养家。把家里的债还清,就像有钱人那样盖上一间平房,过安稳的日子。
这天,班主任打电话来了,兴奋地告诉陈亚东,他考上一中了,全市最好的高中,虽然只是一个配额生。
这可乐坏了亚东的父母,他们似乎看到了家庭美好未来的曙光。村里人也大夸这孩子有出息,全村还没出过大学生,希望就寄托在他和王家兴身上了。
对此,陈亚东只能报以苦笑。年代变了,可那些长辈的思想还停留在十几或几十年前,错误地以为读大学以后就能安排工作丰衣足食。可悲的是他没法去反驳。
能考上一中,陈亚东并不感到意外,而另一个意料中的坏消息,也接踵而至。
陈亚南又要离开了!
夜幕降临,兄弟俩抱一些谷草垫在院落的地坪上,小时候,经常睡在露天下数星星。
陈亚东说:“哥,明天我们去探洞好不好?”“好!”“岩洞以前不是说要去的吗,可后来你就走了。”“嗯。”“听说很深,里面很大。”“也许吧!”
陈亚东说一句,陈亚南答一句,但陈亚东觉得哥哥怪怪的,好像,你不想去吗?”
陈亚南吸吸鼻子说:“没有啊,有机会陪你去。”
“什么叫,‘有机会’,明天没多少活吧?”
“嗯。”
陈亚南不感兴趣的似乎并非去探洞,好像有很重的心事,陈亚东问:“哥,你怎么了?”
陈亚南双手枕着脑袋,看着天空说:“我,可能又要出去。”
闻言,陈亚东欢愉的脸色一变,淡定地问:“哪天?”
“也许。。。还没定,也快了吧!”
“就不能多待几天吗?”陈亚东虽明知哥哥不可能在家久居,但当他说要离开时,心中还是有说不尽的落寞。
听着弟弟恳求又带着不舍的语气,陈亚南叹口气,在临离别之际,想多和弟弟说说话,也不知道下一次回家又什么时候:“哥哥得去挣钱,供你读书,还有爸爸的药费等等。”
陈亚东当然明白,靠着国家给的那点儿低保,还不足以每年修乡村公路交的钱。“就几天也不行吗?”
陈亚南无奈说:“我也想啊!只是,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如果不是你中考,我或许也不会回来。”不知道为什么,陈亚南说着说着,表露出淡淡的忧伤,也许是舍不得陈亚东吧。
不是自己能决定?陈亚东问:“比如你身上的伤疤么?”
陈亚南一惊,双目注视着陈亚东,明朗的月光下,带着带着一丝冷意,很快又消散去。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弟弟知道了。淡淡说道:“别告诉爸爸妈妈,我不希望他们为我担心。”
突然间,陈亚东发现和哥哥之间一下子疏远了很多,哥哥身上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经历,一种无形的距离将两人阻隔。“可以告诉我,你在外地都在做些什么吗?”
陈亚南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他想随便找个借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不想欺骗弟弟,想了想,笑着说:“给别人看场子,维护酒吧秩序。总有那么些人爱闹事,打架是在所难免的,这伤疤,只是岁月的见证。”
陈亚东心一紧,他从不知道原来哥哥在做这种高危职业,也许哪一天运气不好,就会被乱刀砍死在街头。那凄凉的场景仅仅想一想,陈亚东都觉得一阵后怕,双手下意识抓紧陈亚南,真害怕他瞬间消失在眼前。带着哭腔说:“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陈亚南叹口气,继续说:“我最近跟了一个老大,可能要出国,这。。。也是我回家的一个原因。”
出国?陈亚东最先想到的一个词就是身不由己,急忙说:“不可以,你绝对不能去!答应我好吗?”说到最后,已变成恳求,他知道,陈亚南告诉他,说明他已经决定了。哥哥决定的事,绝不会更改,他知道。
果然,陈亚南摇摇头,从裤包中拿出一张银行卡,月光下,看不清它原有的颜色。他说:“这是老大给的三十万,就交给你了,你的学费。。。如果没了我再打给你。”
陈亚东一惊,从小到大他还没经手过这么多的钱,一时有些无措。
很快,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惊讶被愤怒所取代,奋力打开陈亚南的手,咆哮道:“你的一条命就只值这三十万吗?”泪水顺着陈亚东青秀的脸庞,一滴滴滑落。
看着泪流满面的陈亚东,陈亚南的心脏一阵阵刺痛,眼眶微微发红,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下来。
良久,才缓缓说道:“我们不过是犹如蝼蚁般的存在,你还无法体会到,像我们这种人的命根本不值钱啊!一个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哥哥没有那样的条件,但我会努力为你创造更好的环境!”
陈亚东的泪水如崩堤般汹涌而来,哽咽的声音再说不出话来,在命运面前,他是那么微不足道,所有的委屈,无助只能依托于泪水。怕失去哥哥,却是那么无力。只能紧紧地搂住他。流星,一闪而逝,却没有人无视它划过夜空;恒星,即使百年,也许都不会有人注视到它的存在。流星美丽而短暂,恒心虽是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