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好容易安顿下来,赫连敏敏手捧热茶,煨近火盆。顾不得那么多讲究,与苏蔺柔并坐一处。这才感觉几乎冻得僵直的身子,稍稍有些回暖。盯着外面沉沉夜色,赫连敏敏皱着的眉头始终未曾松开。
这么坐在外间一声不吭,对慕夕瑶情形全然不知,若是殿下之后问起,这话也不好应答。
“如今里面是什么情景,怎地也不出来个人回话?丹若苑就是这般规矩?”
半夜里大声嚷嚷,实在有失皇子妃体面。赫连敏敏迫于无奈,终究不能放任不管,拉下颜面开口唤人。
御医那边已是出了岔子,稳婆总得安妥些才好。被宗政霖手谕拦在门外,赫连敏敏只能听得从暖阁布置而成的产房中,女子呼痛声阵阵传来,里面人声嘈杂,好似相当忙乱。
不过片刻,丹若苑管事赵嬷嬷打帘而出,面上急切尚未褪尽。头上也是密密麻麻布满细汗,眼中担忧几乎遮掩不住。
“老奴给正妃请安。”赵嬷嬷心神焦灼,这么个平日里最守规矩之人,屈膝见礼也带了敷衍。赫连敏敏见她神思不属,不好预感陡然而生,心也不由自主跟着提了起来。
“慕氏现在如何?”这时候宁愿她平安生产,少些波折。
“主子羊水已破,孩子的头却始终没有出来。接生嬷嬷说,怕是要难产。”
赫连敏敏神色骤变,连一旁苏蔺柔也不由大惊失色。方才那句让老天收了慕夕瑶的狠话,她可没胆子当真。
这事情大了!
慕氏难产,殿下离京,能做主的淑妃娘娘被绊在宫里,大夫尚未请到。这么多糟心事,怎地都撞到了一处?
赫连敏敏眸子暮然收紧,渐渐嗅出此间极不寻常的意味。
常言道,祸不单行。今日像是格外灵验,坏消息接踵而至,让赫连敏敏镇定不再。
“京里好点的大夫都被人重金请走?简直是说笑!”裹着曳地氅衣的女人重重拍案,震得桌上茶盏晃了三晃。这时候还看不清慕夕瑶是被人算计,她这正妃也就做到头了。就不知背后之人,是针对慕夕瑶一人,还是顺势而为,欲将她一并牵扯进去。
如今十一皇子和云嫔已是遭人毒手,若是一个不好……之后皇上再得知六殿下侧妃与子嗣又相继出事,那滔天怒火……赫连敏敏不敢作想。
“其余大夫呢?总不会偌大个盛京,一个治病救人的都寻不到?”
“这……稍有点名气的大夫也派人一一问过,只是多是医治跌打伤寒,于妇科一道,并不精通。就是勉强开了药方,也不知是不是对症。”田福山急得连连跳脚。殿下离京时交代他千万仔细,这才几日,就出了如此大事!瑶主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阖府上下,谁也别想能讨得了好去。
“医女呢?”苏蔺柔平时娇蛮,这时候却难得清醒晓事。起初只是震惊,后来看见赫连敏敏如临大敌,才仔仔细细想过一回,渐渐明白其中厉害。不得不违背心意,替慕夕瑶担惊害怕捏了把汗。
田福山懊恼摇头。“甭说医女,就连寻常药童也是躲得甚远,像是早早知晓这事情会找上门来,对皇子府来人,唯恐避之不及。”
瑶主子这是招惹了哪路神仙?竟设计得如此缜密,软硬兼施,将人心算透,闹到如今手段频出,招招致命!
“姐姐,这可如何是好?”苏蔺柔方寸大乱。事情到了如今这地步,会不会有人栽赃陷害,咬定是她和赫连氏沆瀣一气,背着殿下将慕夕瑶逼上绝路,顺道除了她腹中子嗣?
六殿下后院可不止她和赫连敏敏两个女人。扳倒她们,有的是人借机上位!
“安静待着。帮不上忙,至少得好好守夜。你那副张皇样子,是想落人口实,再加个做贼心虚的罪名不成?”赫连敏敏对苏蔺柔如此胆小不经事,气不打一处来。
此次不仅被慕夕瑶带累得凶险,还有个苏蔺柔在身侧可劲儿泄气,真真是晦气!
今日这事儿,若是慕夕瑶挺不过去,殿下那边……她要如何交代?
赫连敏敏可没忘记,当初宗政霖答应帮她欺瞒过去,唯一提出的要求,便是“需要时,照看一二。”话虽说得不重,但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在他视若珍宝的女人生死未卜之际,若是她毫无作为,宗政霖绝不会宽厚仁慈。那个男人冷硬起来,说他目中无人,视人命如草芥都是轻的。连欺君都不怕,还能指望他有所顾忌?
“给殿下去信,将这里情形如实呈禀。另派人在城里和京郊尽力搜寻得用的大夫和稳婆。那些毫无名气之人,总不会也被对方也尽数扫清。”
赫连敏敏望着产房外棕青色幕帘,从不曾如此期盼慕夕瑶能够足够强韧,支撑下去。
如此焦急守候近一个时辰,所有人身心俱疲,每每看着小丫鬟端着鲜红血水自面前经过,无不是一阵心惊肉跳。
对面产房女人断断续续的痛呼,直震得隔间中等候众人手足冰凉。气氛越来越凝滞,连卫甄都渐渐失了冷静。
前几日主子特意招他说话,极其慎重吩咐,让他无论何时不可自乱阵脚。唯一要办的差事,便是将殿下后院女人尽数挡在门外。
可如今所有消息都表明主子境遇已是糟糕透顶,他若再这么傻傻守候下去,听信瑶主子之前交代,指不定待会儿产房就要陡然生变。
卫甄从未如同现在这样心急如焚,只觉得殿下这次留他下来,简直是催命符咒。再加上瑶主子不清不楚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