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乘舟正暗自懊悔,却听巷口马蹄声传来。不出片刻,殿下身影便映入眼帘。
只殿下身前那是……宽大氅衣遮得严实,竟探不出个究竟。按卫甄说法,殿下应是去寻了瑶主子回府。可这模样,若是个人,能这般安静没个响动?这么个姿势,瑶主子还能忍着不闹腾?
“殿下。”严乘舟带着府卫恭敬行礼。
“晚间书房来见。”宗政霖冰冷眸子扫过,严乘舟立刻应诺,心里已知不好。情形似比他料想还要糟糕。
接过马鞭,严乘舟看殿下翻身下马,本以为该是要进府,却没曾想到殿下竟这么离得两三步远,冷眼盯着马上,静默不言。
慕夕瑶闭着眼睛,小手抓住马鞍边沿,脑袋搁在手背上,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清浅。即便知晓到了大院儿门外,人也是一动不动,就这么与宗政霖拧着。
严乘舟沉默侍立,这时候是看出些门道。
能让殿下这么候着,绝不是什么物什。只殿下周身冷厉,不禁让他打了个哆嗦。能将人气成这样,除了那位,也没旁人有这本事。
“还不下来。”宗政霖凤目暗沉,负手而立,手上扳指缓缓转动。
到底是倔强脾气,生生能气死个人。
慕夕瑶竖着耳朵,听他呼喝,小嘴儿一撅,继续置若罔闻,趴马上挺尸。被宗政霖颠簸了一路,她如今浑身酸疼。这时候最不耐烦,就是面对那男人一张臭脸。
方才被宗政霖打得疼了,慕夕瑶心里记恨。一路过来都耿耿于怀,委屈得不行。
两世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连个重话都没听过,更何论实实在在挨了巴掌?慕夕瑶傲娇性子犯了,忘了自己有多招人恨,只记得是宗政霖先动了手。
严乘舟低眉敛目,暗自佩服瑶主子胆气。这位竟真的不将主子谕令放在眼中。这不,殿下吩咐过后,许久不见马上半点儿动静。
“严乘舟,去拖了人下来。”宗政霖还真就不信,教训个女人会如此艰难。
慕夕瑶闭着的眸子倏地睁开。好啊,居然叫人来挪腾她!宗政霖这是铁了心要施暴不成?
枉费她之前那番讨好心思!早知如此,她傻了才半道下车让他糟蹋。
严乘舟迟疑着不知如何动作。是要听命行事,事后被主子清算;还是拖延片刻,马上招来主子冷眼?
跟了六殿下许久,哪里听不出这话里吓唬意思居多?如今殿下正在气头上,说些狠话也不过是与那位斗气。若他真敢上前碰了那祖宗,过后恐怕殿下首先就饶他不得。
严乘舟深觉为难,好在马上忽的就有了动静。
慕夕瑶蠕动着小身板儿,小腿儿在半空蹦跶两下,晃晃悠悠换了个位置。
宗政霖不着痕迹转了个身,隐隐有守护之意。若是待会儿有个万一,也好将她稳稳护住。
严乘舟不禁感叹,幸亏方才没缺根筋的往前凑。看吧,殿下如今这模样,分明是气得再狠,也没舍得让人有个万一。
待得慕夕瑶折腾半晌,出了身细汗,终是缓缓支起身子,喘着粗气跨坐马上。
原以为这女人总该下得马来,却不料她脑袋一扬,抬手就抓了身上大氅。就这么当着众人面前,啪一声将宗政霖银灰色披风,气势十足摔在地上。
严乘舟目瞪口呆,握着缨枪的手止不住一颤。
宗政霖额头青筋迸起,不待他发火,慕夕瑶已是娇斥一声,嘟嚷句“讨厌”,人已顺溜爬下马,稳稳落在地上。
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就见这位姑奶奶突的蹦起,猛的往殿下大氅上可劲儿蹦跶。一边狠狠跺脚,还一边气哼哼叫嚷不止。
“偏不要旁的女人用过的东西,偏不,偏不!”提着自个儿披风下摆,一双桃红色金边绣鞋就这么连连踩踏在宗政霖银灰色氅衣之上,最后还泄愤似的踢了两脚。发够了脾气,慕夕瑶脖子一扭,就这么视若无人,提着裙摆,小跑着进了门去。至于身后众人,那是正眼都欠奉。
严乘舟冷汗刷的就落了下来。
瑶主子好生威猛!之前听卫甄叶开私下里谈论这位脾气那是顶天的不好招惹,如今看来,才真正有了体会。
那不是顶天,那是要捅破了天去!
皇子袍服仅仅是无故污损,都是打板子的重罪。到了这位头上,得,何止污损,看她那狠劲儿,若不是身上没带着火折子,如今这大氅恐怕已经付诸一炬。
偷偷垂眼看看地上那氅衣,此时已落得面目全非,脏污褶皱得厉害。最打眼,便是中央一片明显错落的脚印儿。
真是生生糟蹋了好东西,平白坏了上好毛皮。
宗政霖脑门儿胀痛,额角针扎似的抽抽。被慕夕瑶一连串动作下来,早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憋着的火气也无从发泄,只闷在心口,烧得他眼前发黑。从小到大的皇子教养,哪里见过如此娇蛮做派。
慕夕瑶撒起泼来,竟是不管不顾,那身气势,凶狠非常,似要与人拼命!
宗政霖抬手按压额角,脑子里反复回荡都是她那句“旁的女人”。
竟是语焉不详,生了误会,才惹来她抗拒?最后瞥一眼大氅,回身进了大门。“拿去烧掉。”
既是这氅衣惹来间隙,遭她厌弃,更连带他威仪扫地,便再无存留必要。
宗政霖大步离去,徒留严乘舟麻木着卷了氅衣,拿耳房烧了去。瑶主子没毁了这氅衣,倒叫殿火发了火气,成全了她心意。
看殿下离开时神情,面上虽带着怒气,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