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支走向不正常的危险股,邵玉帛的运道在触碰到最高点之后,忽然以一种让他无法承受的速度迅速跌滑。
不久之前的顺风顺水简直如同梦境一般,周密计划后如有神助顺利进行的一切发展都卡在了瓶颈里。朱士林是一颗没能看住的定时炸弹,他的爆发,瞬间就炸毁了邵玉帛辛苦布置了将近一年的所有努力。
邵玉帛狠狠将桌面上一切能拿到的东西全部都摔在地上,他这些天总是这样,搞得老宅的佣人们都敢不把易碎品放在容易被人拿到的地方。烛台和座机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巨响可算是让他暴怒的心情平复下一些,吃下站在沙发后面战战兢兢的老保姆递来的水和药丸,邵玉帛不断抖动的身体逐渐停止发颤,他坐在沙发里面无表情,握着拐杖的双手骨节发白:“继续说。”
沙发对面站着他的所有心腹,此刻列成一排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率先搭腔。
最后还是平常最得邵玉帛倚重的那个助理开了口:“能走的消息都已经走过了,朱士林虽然之前因为邵氏的财产纠纷被带走调查,但并没有被收押,照理说不应该在看守所。警方那边大概是被特意叮嘱过,这一次口风非常严,什么重要的消息都不肯朝外透露,实在是找不到朱士林在哪里。”
另一个助手也小心翼翼的传达着坏消息:“公关公司说您在朱律师这件事上的恶意隐瞒违反了合作合约,他们必须暂时中止和我们的一切合作以及接下去的工作计划,后续具体要怎么解决,还需要您去亲自和他们洽谈。”
“残障协会那边把a市已经召集好的人全都解散了,说原本讲好的情况没有现在那么复杂,没有足够保障的话,他们不愿意趟这一趟浑水。”
“电视台那边也……”
“廖河东上午联系说……”
邵玉帛沉默地听着他们说话,探身捡起刚刚被自己扫到地上的新报纸,翻过面来,自己的照片赫然就被印在这册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哦,又或者,应该加上一个之一。
报社用于吸睛的号外向来夸张,这一次也是同样的敢写,头版短短的十二个字将邵玉帛雪上加霜的境况概括得淋漓尽致。邵玉帛那张博得了无数同情的苍老照片被剪切成圆形,和邵父与绍的照片并列在一起,版面上还有邵家人物关系的树状解释图,“兄弟”那一框解释,在他看来真是讽刺的可以。
是a省日报,邵玉帛记得自己刚刚接手邵氏集团的时候还和他们有过合作呢。那次派来负责采访的主编真是上道又有内涵啊,全程都在不着痕迹地用语言艺术拍马屁,一举一动极为小心,客气到近乎谨慎。
那时候的邵玉帛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正巴不得多营交一些日后用得上的各行各业的朋友,两人一个无心拿乔,一个有意讨好,临走前那主编还点头哈腰地说了些什么“没想到这次居然有机会采访到这样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之类的话。哪知道一转眼,没过多长时间吧?这家合作过的报社用文字挖苦起人来就再不念丁点旧情了。
邵玉帛盯着彩照上自家大哥写满了自信沉稳的笑容,眼睛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发出阴沉的笑声:“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话说的含糊,但最近几天骂人都是这一句,助手们耳朵早已经听出茧了,立刻分辨出他的情绪,一个个恢复成噤若寒蝉的模样。
被训狗一样骂了一群,一群正装年轻人从书房里出来,沉默无言地走在邵家老宅的长廊上。
“妈的!!!”忽然有人爆发般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激动迅速转变。这人驻足了一会儿,掉头书房走,一边走还一边扯开自己精心打好的领带,嘴上骂骂咧咧,“什么狗屎工作!骂骂骂骂骂,成天骂儿子一样骂老子!老子大不了他妈的不干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苕样!连他妈站都站不稳了,残废一个,丧家之犬……”
走廊尽头的书房被踢得哐哐响,原本走作一排的同事们目瞪口呆片刻,互相对视,有几个年轻人也意动地跟了上去。
***
邵玉帛想象过的那个最坏的可能终于变成了现实,传票在不久之前被递送到了邵家老宅。
他对这些流程什么都不懂,寻常都是交给朱士林解决的,现在朱士林找不到人,助手也辞职了大半,走之前还和他大吵一架……邵玉帛这才是真的慌了手脚。他试图找到什么人帮自己一把,但哪怕是邵氏集团,现在都没人肯为他转接电话了。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邵文清和廖和英从市区的房子里搬回来了,家里稍微有了点人气儿,才不至于让邵玉帛被强大的压迫变成神经病。
一夜之间比从前还要苍老的父亲让邵文清看在眼中很不是滋味,大概是没有脸面和他们见面,妻儿搬回来之后,邵玉帛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邵玉帛倒了对谁都没好处,廖和英只好放下之前的矛盾,回去和娘家人求助。
坐在许久未回的廖家的沙发上,廖和英感受到了人情冷暖。大嫂和弟媳的问候从遣词到腔调都带着莫名的阴阳怪气,兄弟姐妹冷漠到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当初邵玉帛接手了邵氏的时候,她是多么风光!靠着邵家源源不断给予的资金,大哥和弟弟们步步高升,一路亨通,那时候对着她,简直说话都带上笑的。父母也很以生了她这样旺家的女儿为荣,大嫂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