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念福。
端着一只大托盘,上面摆着刚做的早点,全都拿着盖子捂着严严实实的,不冒一点热气。可闻闻空气中泄漏出来的少许味道,沐劭勤依旧惊喜的发现了,“豆腐花?”
念福有点不好意思的把一碗已经调好味的豆腐花端到他的手里,“娘说你喜欢吃咸的,可我调的没娘调的好,你就凑合着吃吧。”
沐劭勤眼眶有些湿了,捧着豆腐花半天说不出话来。
倒是蕙娘笑了,“你俩也是的,跟自己亲爹亲闺女还客气什么?劭勤你试试咱丫头的手艺,还不错呢。哎,你这做的是什么?春卷?”
她挟起一块白白的透明水晶皮裹着的东西,好奇的打量。
念福忙咽下心头那同样的淡淡酸软,道,“这就是我最初在京城做买卖的水晶卷,大夫不是说娘你要吃得清淡吗,我就用它来包了馅,做成春卷样儿清蒸制成的,你要嫌味道淡,这儿有酱料。”
蕙娘试探着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好鲜,还有蘑菇!你从哪儿弄来的?”
念福笑得有浅浅的自豪,“这是我们破园自己种的,我都忘了,还是欧阳康心细,昨天让人送东西来时,带了一篮子。”
蕙娘笑道,“看不出你这丫头还挺能干的,劭勤,你快试试,这个好吃。”
可沐劭勤不吃,“我先吃豆腐花。”哼哼,欧阳家的臭小子送来的蘑菇。他才不要吃。
“那爹您试试这个。”念福又将一只水晶虾饺殷勤送他嘴边。
这里没蘑菇吧?沐劭勤想问,又觉得太明显。虽然心里犯着嘀咕,但女儿的好意一定要领,仍是张嘴接了,一咬之下发现没有蘑菇,他暗暗松了口气,并大加赞赏,“这个好!蕙娘你吃这个!”
蕙娘皱眉,“那包子也太小了。还是这个春卷好。”
“谁说的?明明这个好。里面有虾仁的,蕙娘你吃这个嘛。”
蕙娘嘟囔道,“你都没尝过,怎么知道这个不好吃?”
沐劭勤微哽,迅速换了话题,“对了念福。你有给你姥姥姥爷送去吗?你吃了没?”
“早送了,我们跟阿贵都吃过了。”
提到大舅兄家的孩子,沐劭勤微微皱了皱眉,“那孩子倒是要想个好去处才是,不说旁的,至少不能学了他爹娘那些坏习气。”
“可不是?回头再跟门上吩咐一声。坚决不许他们上门。”
听蕙娘忿忿说着,沐劭勤反倒笑了。“眼下你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想怎样都依你。”
蕙娘眼珠一转,“真的都依我?”
“那当然。”
蕙娘促狭的挟了块水晶春卷起来,“那你把它吃了。”
不用看,沐劭勤就知道是什么了。才想拒绝,只听蕙娘不悦道,“女儿辛苦做的。你不吃一下好意思吗?”
呃……沐劭勤只得张嘴接了,当蘑菇那鲜美柔嫩的滋味在味蕾中绽开。对欧阳家那小子的各种不爽也减轻了几分。转念一想,那破园的东西也是自己女儿的,不吃白不吃!
想通了的平国公吃起来也不客气,和蕙娘二人你推我让着,不知不觉竟是把女儿准备的早点全都吃下了。然后接过念福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嘴角,只觉幸福不已,由衷感叹,“有闺女就是好啊。”
可是念福却从袖中取出一只暗藏的戒尺,当着蕙娘诧异的目光,在沐劭勤跟前跪下了,隐忍已久的眼泪唰唰的往下掉,“爹,你……你打我吧。”
这……这是干什么?沐劭勤愣了,蕙娘更是摸不着头脑。
“有什么事,念福你站起来说!”
念福不起来,跪在地上哭得很内疚,也很自责。
“我其实,我其实,是个坏女儿……最早上京时,我没找到你,就跑到升平坊外骂过你……后来,后来遇到不顺的事情,我也在心里怨过你,觉得你是个坏爹,扔下我们不管了……然后上回跑来求药,是我,我故意让人找来那些百姓的。瑞安的伤,也不是天谴,是我烧的……我,我那样骂你,害你挨了鞭子……昨天在庙里,我又那样凶你,我真是……”
她又羞愧又难过,直恨不得挖个地缝钻下去。虽然昨天一家团圆的回来了,可念福心里的自责却没有停止过,她几乎一夜没睡,只要一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再想想沐劭勤身上的那些伤,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每个人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你不能因为自己受过的委屈,就去一味的指责旁人。这样的话,跟那个无理取闹的瑞安又有什么区别?
平心而论,沐劭勤对她够好的了。就算在还没有相认的时候,他对自己的疼爱也是发自内心且毫无保留的。
对这样一个人,在还没有了解到事实真相的时候,就闹着要走,甚至不愿听他的解释,扪心自问,念福觉得自己那时候确实是太过份了。
静下心来想一想,她当时的怒火恐怕并不仅仅是因为沐劭勤没能及时找到她们,还来自于他的荣华富贵自己却未能分享,所以内心在那瞬间产生的巨大失衡吧?
念福反过头来问自己,如果沐劭勤不是平国公,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就是街边的一个乞丐,自己是不是就能以上位者的姿态坦然无私的接受他了?
这个世上永远没办法去比较谁比谁更苦,谁比谁更惨。但是至亲之间,只要不是欧阳锦那样的渣人,总应该有着最起码的宽容与理解。而不是一生气,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就把对方扔下一走了之。真要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