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悠悠,也不知从何处山丘上遥遥传来,在这已然日落的黄昏草原上,分外带着一份飘渺与忧伤,分外撩动离人思乡的心肠。
“给你。”
欧阳康意外的看着公孙弘走上前来,将一碗不知什么东西煮成的青菜汤塞到他手里,糊答答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卖相,可欧阳康还是毫不犹豫的提起筷子就吃。
比起他手边的干馍和闻着都想吐牛羊肉,还是这碗汤汤水水的东西可爱多了。
公孙弘在他身边坐下,“你就不怕我下毒?”
“不怕。”欧阳康一面头也不抬的吃,一面答得诚实之极,“你跟我现在是一条藤上两只蚱蜢,眼下事情还没开始,你就弄死了我,对你实在没好处。就是要害,也要等到活干完了再说。”
“你倒想得开。”公孙弘笑了笑,却解释起来,“这是蒲公英,虽然煮得比不上你家郡主,却是清热解毒的,你这烂得满脸的包,吃点这个,有好处。”
欧阳康几大口扒完,再抬起头时,长出了一口气,好似终于活过来了,“回头你也教我认下蒲公英,还有什么能吃的野菜,省得成天这样遭罪。”
公孙弘瞥他一眼,“那只能怪你太细皮嫩肉了,看我们怎么就没事?”
说来欧阳康也觉冤枉,这一离了京师,他就开始水土不服。
白玉般的脸上长满小红疙瘩,嘴唇更是干裂脱皮得几乎连话也说不了。严重得甚至得让随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弄得欧阳康不得不每天跟个女孩子似的戴起面纱,又找随行宫女讨要了些护唇油脂抹上,才渐渐凑齐好了些。
反观公孙弘,半点事情没有。就算成天牛羊肉的啃着,也不见他有什么毛病,真让人不是一般的羡慕妒忌恨。
“说吧,找我干嘛。”
欧阳康又不是大美女,光送一碗蒲公英还不值得公孙弘亲自跑来,他眼下过来。肯定是有话想讲。
公孙弘眼睛一眯,直截了当的道,“我想提速。”
欧阳康迅速会意,明确答复,“我同意。”
这些天,因昌乐公主不耐长途跋涉辛苦。几乎是走不上半个时辰就要停下车来休息半天,而卓格也不催,就任她这么拖拖拉拉的走着,不象是要着急成亲,倒象是在等什么,令人生疑。
公孙弘再看欧阳康一眼。“可走快了,公主肯定又要唠唠叨叨。我烦跟女人打交道,你想办法搞定。”
欧阳康一笑,“没问题。”
这么容易?公孙弘眉头轻皱,明显有些怀疑。
欧阳康却是笑道,“我帮你搞定她,你明天再给我弄点野菜来怎么样?不用你煮了,我自己煮都比你好吃。”
公孙弘听得前半句还无所谓。后半句脸色明显有些发黑,冷哼一声。“也不知是谁,连锅粥都煮不好。”
“我学了。”欧阳康指着自己鼻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信我明天多煮些给你尝尝,绝对比你这个好吃百倍。”
公孙弘愤然走了,不就是煮粥吗?有什么好吹的,他还会烤鸡!不过,这小子就算是比赛完了,还想着去学煮粥,这份用心,倒是很值得学习学习的。
跟这样一个同伴搭档,应该不会太离谱吧?
想想皇上秘密交待的任务,公孙弘握了握拳,又叫来几名侍卫,叮嘱他们一定要格外保护好郡马的安危。
是的,不是驸马,也不是公主,公孙弘此行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欧阳康。要平安的带他去,还要平安的把他带回来。
至于为什么,高显没说,公孙弘也没问。
他知道,这种事在他应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
要是一直不知道,那就说明此行平平安安,他还懒得打听了。
吃了一碗难吃的菜糊子,欧阳康饿得空空的胃里只觉好过多了。
命墨云进来收走碗筷,欧阳康开始画图了。
临时前,皇上秘密让人对他进行过培训,让欧阳康更加知道一副军事地图的侧重点在哪儿,要怎么画。
而这,才是高显嫁出一个女儿,最想换回来的东西。
身为开国皇帝,高显的雄心并不止是一个大梁就能满足的,他有更远大的抱负和理想。他这回是跟乞颜结了盟,可他也要做好准备,日后收复这一片草原,彻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所以,他才在看到欧阳康的上京图册时那么惊喜。
一个出身不高的年轻郡马,又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还有什么人选比他更适合表面当花瓶,暗中当探子的?
所以高显毫不吝啬的给了欧阳康足够的体面,让他心甘情愿的出来冒一次险。
欧阳康知道这任务有多重,是以连墨云都被瞒过。每晚都是独自一人时,才拿出纸笔,默出白天走过的路。
从出京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演练,眼下离草原日近,欧阳康的技艺也越发娴熟。
小心的把墨迹吹干,作上编号,欧阳康从旁边的木盒子里取过一支细细的炭条,把这张纸卷了起来,外面再拿彩纸一封,就是一支普通的铅笔。对外还可以说,是送给未婚妻的小礼物。
欧阳康抚着铅笔,眼中勾起一抹温暖笑意,
想来他家念福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用从她那儿学来的手艺,干这样事吧?她要早知道,一定就不会让他来了。
唉,这回出来,瞒过了所有的人,却唯独瞒不过自家先生。
虽然不知道欧阳康到底身负什么皇命,可苏澄却知。他这是在以命相搏。所以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