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着卓格的脸,明明灭灭。
半明半暗中,欧阳康一直悄悄盯着他的脸。表情畏惧、不安而略带怯懦,可眼神深处却暗藏着一份算计的狡黠。
先生说过,财富和权势,永远是世人无法摆脱的引诱。越有野心的人,有时越容易上当。尤其卓格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就算明知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甘心放过。
前朝宝藏,一个并不算新鲜的骗局,但就是因为这份扑朔迷离,所以格外让人难辨真假。
看卓格的表情,有些莫名的兴奋,又有些难以置信。
他在摇摆,在犹豫,可欧阳康觉得,他迟早会上当。
欧阳康不想死。
他想回到京城,他不要他的念福、祖母还有先生为他难过。他要亲眼去看到他们的安好,否则他做鬼也不会安心。
尤其是先生,一想到苏澄,欧阳康的心痛得又潮热了眼眶。钟山的出现,已经让他隐约猜到,先生极有可能是受到庄家,或者更应该说是自己的连累,才遭此横祸。
他心急如焚,他简直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回去!
可他偏偏还得等,等着卓格做出决定。
半晌,他似终于下了决心,“好!你现在立即出去杀了公孙弘,我就信你一回。”
欧阳康心头一凛,面上却很诚恳的,还挂着未干的鼻血告诉他,“我既然选择了二王子。按规矩是应该交投名状的,只是公孙弘此人真的杀不得。请二王子想一想,如果连他都死了,,只我一人毫发无伤的回去,皇上会信我吗?他难道不会疑心你我有什么勾结?再说,公孙家在军中势力极大,若能把他收伏,对二王子将来的大业得是多大的助力?”
卓格瞳仁骤然一缩。“你有法子说动他?”
他当然知道如果能收伏公孙弘,将会对自己多么有利。那人脾气死倔,又机智勇猛,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真心臣服?
欧阳康献计道,“其实很简单。你让他写一份信,他这辈子就不敢背叛你了。或许你们草原上的人不信。可我们大梁最讲究白纸黑字,落地为据。要是他哪天不听话,你拿这个交到皇上跟前,足以让他抄家灭族。我可以帮你拟稿。”
卓格眼神一眯,笑得有几分阴险,“那你拟来看看?”
欧阳康手执树枝。略加思忖,很快在地上写好了一封信。
卓格从头到尾通读了三遍。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不管是大梁朝的谁,如果照样写了一封这样的信给他,那绝对就是通敌卖国的罪名。
拿树枝划了几处,略加修改,卓格阴笑着看着欧阳康,“要不,你先写一份给我吧。”
欧阳康脸色一白。似是不敢相信,卓格紧盯着他的眼睛。微带得意吐出两个字,“用血。”
欧阳康目光闪烁,挣扎了半晌,到底是咬牙撕破白色里衣的袖子,蘸着鼻血写了封信。交给卓格后,神情显然不一样了。透着份谄媚和畏惧,看得卓格十分满意。
“把公孙弘带进来吧。”
当公孙弘进来,看到地上的那封信时,勃然大怒。虽是双手被缚,仍是愤怒的抬脚踹向欧阳康,“你居然如此害我?”
他那脚尖,好巧不巧的又碰到了欧阳康刚遭受重创的鼻子,顿时再一次鲜血长流。那模样又是可怜,又是可怖。
欧阳康捂着鼻子望他苦笑,“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公孙将军要是不怕死,尽可以不写。我却还想着回家娶妻生子,侍奉祖母。若是死了,顶多不过挣个身后虚名,又有什么意思?”
他一字不劝,却极是打动人心。
卓格就见公孙弘瞪着眼睛,纠结再三,终于单膝跪下道,“要血是不是?松绑,我写!”
卓格满意一笑,却命人寻了纸笔给他。
“都是血书,那倒要惹人疑心了。公孙将军,你照抄一份就是。”
等公孙弘唰唰写完,全身似虚脱一般的瘫坐在地,卓格更加满意了。
棒子打完了,才要开口给几颗甜枣,忽听欧阳康道,“外头那些士兵要怎么办?那么多人,难保不会走漏风声,要不还是——”他比划了一记手刀,目光阴狠,“到时就说遇到狼群,全部战死好了。公孙弘一人护我突围,幸得二王子所救,倒也说得过去。”
“你还是不是人哪?”公孙弘写信时手松了绑,两脚却绑起来了。可饶是如此,也三两下就爬到欧阳康跟前,拽着他就揍。
卓格看着他们内讧,扭打成一团的场面,勾起一抹笑意。可当公孙弘还想打下去时,他把语气放冷,“欧阳康说得没错。怎么,公孙将军你舍不得?”
公孙弘象是突然给人掐着了脖子的大老鹅,张着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卓格冷冷的往他面前扔了一把刀,“去,杀了他们,否则我就杀你。”
公孙弘眼神变幻,显然极为痛苦,可他到底的拾起刀,往洞外爬了。
可卓格忽地又把他叫住,“算了,把这批人全带回去当苦力吧,公孙弘,只要你好好替我效力,我会留他们一条生路。”
他已经有了二人的亲笔书信,他们的投名状就算真正递上了。无论大梁皇帝何时翻起这笔帐,都是死路一条。
如果硬逼着公孙弘去残杀弟兄,只怕会在他心里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倒不如做个人情,留他们一命,反而会让公孙弘更加顾忌。
不过没想到欧阳康倒是个能狠得下心的,只他如此贪生怕死,以后只要不时敲打敲打,不怕他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