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亭,笼罩着一片烟雨蒙蒙。
扑湿了柳絮,沾红了桃花。连那四月芳菲天的明媚,都似染上一层淡淡的离愁,变得沉重起来。
“好了,你们回去吧。”施老爹说着再见的话,却又忍不住把念福蕙娘母女的手,一边一个给抓住了,“你们都要好好保重,尤其是念福,回头帮着你爹娘,好好照看你弟弟。便是个妹妹,也挺好的,别嫌弃,有娃就是福,知道么?爹,那个……我不是狠心不等着看你们的娃儿出世,是怕看了到时更舍不得……”
念福的泪瞬间涌了上来,喉头一阵阵的发紧,带着泣音道,“姥爷,您,您跟姥姥也要保重啊。”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她真的舍不得两位老人家走。
在最初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是他们给了自己最无私的关爱。可如今,却是她说服了沐劭勤,送两位老人离开。
蕙娘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侧着身子让开肚子,如儿时那般靠在施老爹的肩头。
施老爹轻拍着女儿的背,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自笑道,“爹知道,爹心里都知道,蕙娘是个最孝顺的好孩子……爹这辈子,没白疼你……你娘,她也是……”
车里传出呜呜的哭声,是施大娘,已经哭得难以自抑。
念福拿帕子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把施贵叫到跟前,“往后,姥姥姥爷就靠你了。你要好好听话。好好读书知不知道?”
施贵红着眼睛拼命点头,“我,我都有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表姐你放心,我,我会好好照顾爷爷***。”
他努力说笑,“我还记得表姐跟我说的那个……那个大豆腐坊……我将来,会开起来的!过几年,你有空了。和表姐夫也带小外甥回来看看。”
“好,好!”念福的眼泪再次扑簌簌落下,“表姐一定会回来的,咱们一言为定。”
末了,施贵也忍不住呜呜哭了。
沐劭勤和欧阳康早回过头去,不忍直视。
吴勉叹了口气。伤感的道,“黯然**者,唯别而已。好了,十里相送,也终须一别。为恐老人家太过伤心,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沐劭勤再拜道。“我家岳父岳母和内侄,就全仗先生了。”
吴勉连忙回拜。“不敢。下官这次能够荣归故里,还要多谢王爷成全,自当尽力。”
因京城动荡,国子监又换了新院正,吴勉自觉无趣,听说施家二老想离京返乡,他也想辞了国子监的职务。带着全家回归故里。
沐劭勤闻讯,便替他在皇上跟前讨了个灵州地方学宫的官儿。这样吴勉还是官身,带着施家二老回去,一路也添了许多便利。
同来送行的杜川拍了拍欧阳康,无声的使了个眼色。欧阳康点头上前,把哭得伤心的媳妇扶过,轻声劝道,“好了,不要太伤心了。日后总有重逢的时候,快去劝劝你娘吧。否则,她怎么受得了?”
念福忍着悲痛,去劝蕙娘了。
欧阳康这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悄悄塞给施贵,“拿着。回头等到了家,再拿给你姥爷姥爷,就说是姐夫给你们留着急用的。”
他这一说,施贵就知道必是银票了,不肯去接,“姐夫,我们已经有好些……”
欧阳康拍拍他的头,“傻小子,说了是急用。就是没事的时候不要用,有事才用。你们若用不上,就只当是替我和你表姐存着吧。”
施贵听他这么一说,才把荷包收下了,很认真的说,“那我一定好好保管,等你们将来回来,再交给你们。”
欧阳康笑了,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还说长大了,瞧这哭得花猫脸,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日后你们家的担子可全靠你挑了,要知道担当,知道吗?”
施贵用力点头,这回是彻底收了眼泪。
那边,念福好不容易把姥姥姥爷劝好了,也把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的蕙娘给劝开了,扶上了车。
那边施贵也扶着施大娘重上了车,准备启程了。临到走前,施老爹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可念福明白,“姥爷,你放心,日后要是有机会见到舅舅舅母,我会照应着的。”
如果蕙娘还是施家的亲生女儿,施老爹尽可以告诉自己,儿子靠不住,他还有女儿。可如今他却不能这么想了,唯一的儿子,就算再烂,施老爹也不想上让他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犹豫了半晌,才歉疚的对念福说,“你也不必太过费心。只要知道他们有口饭吃,过得不是太惨就行了。要是不好,就让他们回家来吧。”
念福点头,“我会的。”
当然,如果要放舅舅舅母回去,必须得看清他们在柴荣手上有没有学到乖。否则就只能等到施贵再大一点,能当家主事了,她才会把舅舅一家放回去。要不,又是祸害。
施老爹素知这个外孙女心里有主意,她答应的事绝对错不了,于是安下心来登车而去了。
目送着车队远去,杜川望着念福道,“那我也走了,过几日再回。”
他在乡下开了酒坊,时常要去走动走动,这已经是所有人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没有人会起疑心。
念福和欧阳康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上前扶住沐劭勤,“爹,咱们走吧。”
沐劭勤神色悲伤,似不能自己,靠着一左一右扶住自己的女儿女婿,缓缓点了点头。
雨天没有太阳,天色暗得也比从前早些。
仁寿宫中的沐太后才自心烦的让宫人们生起火盆,驱除四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