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有什么错。如果你们觉得我错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面对着一屋子困惑、不解、难过,甚至隐含愤怒的目光,欧阳康淡淡道,“我知道你们会骂我没良心,骂我忘本,可我真的已经忘了你们。就是勉强留下来,我也还是不会和你们亲近。这样让彼此痛苦的事,又有什么必要呢?”
“说得好!”苏澄冷笑起来,“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你放心,就算你再好,可我们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既决意要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我们也不留你。只是这个家,你不可带走一分一毫,将来不管生死,或是你有朝一日想起过去,都不必再回来了。你若能做到,你就走。”
“先生!”
贺嬷嬷已经惊呼起来,老太太却道,“康儿,你真的决定了吗?把祖母,把你先生,你媳妇,还有小薯仔,全都狠心的抛下?就这么一走了之?”
欧阳康摇了摇头,却在老太太刚刚松口气时,说,“我想去见她一面,嘉善郡主。”
院子里,念福已经收到消息了。
她对着镜子,慢慢的戴上一对红珊瑚牡丹流苏耳环。
一旁服侍的小丫鬟春苗难过得快要哭了,这对耳环是欧阳康从前喜欢的,总说郡主戴了特别漂亮,可是现在,他还认得出来吗?
听到堂屋里来了人,念福伸手搭上她。静静说,“走吧,扶我过去。”
窦容若就见门帘一挑,一位大腹便便的女子走了进来。
一件大红绡金团梅的大袄,搭着一件墨黑得没有半点杂色的披肩。越发衬得她耳下的那对珊瑚耳坠,红得似血,金得明艳。
只是,
她的形容实在不怎么好。
头发枯黄,脸上也长了不少难看的孕斑。扶着后腰慢慢行来的样子,显得虚弱又吃力。
只是当她坐下,那双和小棕熊极为相似的丹凤眼看过来时,那里透着的清明与从容,让人觉得很舒服。
只看了窦容若一眼,念福就把视线转到欧阳康的脸上。“你瘦多了,不过也显得更有男子气概了。”
欧阳康顿了顿,扯出一抹似苦,又似歉疚的笑,“我记不得你从前的样子了。”
“没关系,反正我一直比不上你好看。”
静默了一时。欧阳康望着她的肚子问,“几时生?”
“差不多一二月间。只不知他会赶上个什么节气。若是男孩,只希望别在花朝就好。”
又静默了一时,欧阳康道,“我忘了你了。”
念福道,“我知道。”
“欧阳康。”窦容若再也忍不住了,“你留下吧,这是你的家。有你的祖母,先生。妻子,儿子,马上还要有第二个了,你不能离开他们!”
“这位姑娘,听说是你救了我相公,对吗?”忽地,念福在欧阳康开口之前,先说话了。
窦容若怔了怔,念福转头看了一眼,有人捧上一只首饰盒子。念福和颜悦色的道,“这是谢谢你救了我丈夫的礼物。”
她淡淡笑了笑,又道,“不过我们的家事,还不需要一个外人来说。欧阳康,说你的决定吧。”
欧阳康默了默,从袖里取出一物,“我早就想过,如果回来还是想不起过去,就只好这么办了。”
透过纸背,窦容若分明看见切结书三字。
那,是要和离吗?
念福展开一看,点了点头,“是啊,如果真的想不起来,勉强凑合下去,对你我都不公平。好了,你还有事吗?”
欧阳康摇头起身,“你保重。如果有机会,我会想办法弥补。”
念福捧起茶杯,低眉敛目,“不送。”
欧阳康再次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窦容若急急追了上去,“欧阳康,你不能……”
噗!
一只沾雪的黑泥团扔了过来,砸在欧阳康衣摆。
是小棕熊,满脸愤怒又受伤的盯着他的父亲,有隐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欧阳康看他一眼,毫不停留的继续大步前行。
小棕熊瘪了瘪小嘴,忽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转头跑回房去,掀开的门帘里,窦容若看到,那位郡主脸色更加白了三分,却始终没有看过来一眼,只费劲的努力伸手安抚着孩子。
“别哭,别哭……”
窦容若受不了了,愤怒的抓着欧阳康,“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们?回去,回去跟她们道歉!”
欧阳康却反手把她拖着一起往外走,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直到离开了破园,重新回到车上,他才问,“道歉有用吗?道歉就能让伤害没有发生吗?如果我想不起她,就那么貌合神离的过日子,这就是对她好吗?”
窦容若咬了咬唇,到底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不知道。可我不会嫁你了,我不能嫁你了!”
欧阳康微吸口气,“窦姑娘,请你记清楚一点,不是我一定要娶你,是你义父想让你嫁我。”
他略顿了顿,又道,“还有,对于你不知道的事,请不要妄加评论。因为你不是当事人,怎知他们的感受?”
窦容若的心,完全乱了。
可她本能的知道,自己不应该去介入那样一个家。因为她无法忘记那只脏脏的雪团打在欧阳康袍角的感觉,还有让那样一个小孩子露出那样愤怒的表情。
他也许还不太懂,只是单纯的指责自己的父亲不象个父亲了。可窦容若没法说法自己也不懂,她是大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