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便是买房置地娶个小户人家的小姐也尽够了,哪里还肯要个出身肮脏的女子。当日说那些话,不过是哄着云儿将东西拿出来罢了。待东西到手,自然是鱼入海,鸟投林,哪里还肯再回来给云儿赎身。

云儿只将自己的行装都收拾妥当,兴兴头头的等了两日,却不见毛二来给自己赎身。她原不是愚人,不过是一时情迷才疏忽了关窍,细细一想便知道有些不妙。耐着性子又等了两日,外头依旧是毫无音信,待寻人打听时,都说毛二将家里的房子草草卖了,早已不知去向。

这时云儿才大梦初醒,想到自己这些年只巴望着赎身之后同他好生度日,偏他竟是如此无情之人,只恨不得将他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嚼碎了方才罢休。再想到海阔天高,只怕这人早已远走高飞,凭自己之力是万不能将他寻回来的,情急之下便心生一计,只上衙门首告毛二,说他和柳湘莲合谋犯了命案,如今畏罪潜逃了。

那两日衙门里头正在追查薛蟠的去向,云儿此来可谓是雪中送炭。何况听说出了人命,那些捕快岂敢怠慢,立时便将柳湘莲抓捕到案,又发下海捕文书在外头捉拿毛二。

柳湘莲原以为那事做的天衣无缝,只安心每日和秦钟耳鬓厮磨,却不想一群公人狼虎一般破门而入,套上链子便要将他带走。秦钟只吓得发抖,却不知他犯了何事,只得也跟着他去了衙门,这才知道竟是薛蟠的命案。

秦钟虽是十分不喜薛蟠,却也不曾想到柳湘莲竟能下此狠手,当下便吓白了脸,只扶着身后小厮不敢则声。

柳湘莲却是心里雪亮,这等命案,若是认了便是个死字,唯有抵死不认。故此吃了许多板子,也只一口咬定云儿是个疯婆子信口胡说,并不肯承认此事,也不肯说出埋尸之处。

合该他时运不济。那毛二不过两日便被临县捕快抓送了回来。因他拿了金子在外头寻当铺典当,那当铺伙计见他衣裳平常,却能拿出这许多值钱之物来,便起了疑心,悄悄命人报了官。那边正接了海捕文书,见了正主岂有放过之理,立马便捆了起来送进京里请功。

毛二上了公堂自然是大呼冤枉,不用动板子便将柳湘莲如何打死薛蟠之事说的十分备细,连埋尸之地都说了出来,只说自己是无意中看见,并非和柳湘莲同谋。

那些公人依着供词去城外头果然挖出了薛蟠的尸首。因着天气寒凉,虽埋在地下数日,却并未大腐烂。仵作验尸之下,果真是棍棒致死。柳湘莲见大势已去,只恨毛二多事,偏要咬定毛二和自己同谋。

毛二见越发辩不清白,只得将自己最初如何从云儿口里得知金子之事,后头又如何想着谋财图命细细说了一回。只说自己虽在暗处窥视,却当真没有对薛蟠动手。

那头云儿也吃了刑罚,却死死咬定毛二亲口说过和柳湘莲一道打死了薛蟠。府尹见云儿和柳湘莲口辞相仿,且那些值钱之物都在毛二身边,便认定毛二必是谋财害命,故而和柳湘莲殊途同归,一道害死了薛蟠。

这场官司一连审了数日,引得无数闲杂人等在公堂外头瞧了,只说比一出戏本还要热闹。因着如今贾琏不在家,贾芸在外头便打听的十分备细,细细的进来说给诸人听了。

凤姐亦想到了宝钗的亲事。她当日将宝钗做媒给治国公府那个纨绔子弟本就无甚好心,却不想临了出了这样的岔子。听说治国公府已经庚帖等物送还,便知这桩亲事是不成的了,只和平儿说道,“原想着抬举她进治国公府,谁知她竟是个没福的。”

平儿道,“不过是宝姑娘命不好罢了,可惜奶奶白操了心。只怕此事过后,宝姑娘再要议亲也难得很了。”

临出嫁家里头横死了人,又被夫家退了亲,这样的姑娘便是再好,一般人家也不会求娶的了。依着宝钗的心性,小门小户的想来也未必肯嫁。如此耽搁下来,自然是难得很了。

凤姐如今也并无雪中送炭之意,只想了想道,“终归是自家亲戚,,如今表哥殁了,总该送些银子东西吊唁一番才是我的心意。只是家里头多事我是走不开的,你教旺嫂子走一趟也就是了。”

平儿应了,正欲说话,外头却有小月急匆匆的进来,道,“回二奶奶,东府那边传信过来,说是珍大爷不好了,请了咱们老爷并族里头几位老爷过去呢。”

贾珍这两年一直是病病歪歪的,不过是靠着好药好大夫吊着罢了,到底不能长久。

凤姐看一眼平儿,道,“咱们也过去瞧瞧才好。“又向小月道,”去和太太说一声,就说珍大哥不好了,我带了人过去瞧瞧。太太若是想去,便一道去罢。“

小月应了,出去半日回来道,“太太说今儿身上不大爽利,二奶奶自去罢。“

凤姐便命外头备车,只教平儿在家里头看家,自己带了小琴小月一道往东府这边过来。

尤氏听凤姐来了,便带了茜雪一道迎出来,道,“我知你是必过来瞧瞧你大哥哥的。“

凤姐道,“原是应当的。大哥哥如何了?“

尤氏便拿了帕子捂了捂眼角,道,“太太和二妹妹切莫伤心,大夫说只怕就是这一两日的光景了。“

凤姐查颜辨色,见她虽红着眼圈,却并无十分悲戚之色,便知贾珍的死活她并不放在心上,只道,“嫂子也自保重些,切莫太过伤心才是。蔷儿媳妇终究岁数小,府里头还要倚仗嫂子支撑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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