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妃始终低着头不作声,瑞王爷挤出笑容道:“这孩子……在外头可吃了不少苦……”说着话,眼圈就红了,很快的,眼泪都滑了下来,赶紧把脸侧过去瞧瞧擦了擦。皇帝见状,心中亦是沉重。
倒是赵诚谨浑不把那些苦痛当回事,面色如常地说着笑话,“……我早就猜到他们在山下设了埋伏,于是便不往山下走,到了半山腰上又折回去,好让那些胡人以为我是上山的,没想到那些胡人还是把我给拦了,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压根儿就是想随便抓个人回去交差的……”
太后听得紧张急了,疾声问:“那接下来呢?顺哥儿就被他们给抓了?”
“哪能啊!”赵诚谨笑起来,“眼看着那个胡人要把我抓去,忽然有个声音朝我喊,‘顺哥儿,你怎么走这么慢,我们都等了半天了’……”
这回,不仅是太后意外,就连瑞王爷都明显一愣,余下众人也都齐齐朝他看过来,太子悄悄吞了口唾沫,忍不住问:“那……那人认得你?那是谁?”
赵诚谨点头笑,“我心里头也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却只瞧见两个小孩,大的□□岁,小的不过四五岁,朝我喊话的正是里头那个小姑娘。那些官兵里头有个姓孟的捕快是小姑娘的二叔,在那些人当中还有些威信,那胡人捕头见我是他们的熟人,便不敢拦我,瞪了我几眼便放了人。等他们走了,我再找那小姑娘一问,果然是见过的。”他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又朝众人看了一圈,果见大家伙儿全都屏气凝神地盯着他,心中微微满意,遂又继续道:“太子哥哥可记得当年我家里头有辆小马车?”
太子几乎不加思忖地立刻点头,“没错,后来我让人依着那样子再做了一辆,却不如你那辆好使。”
“就是送我小马车的那个,”赵诚谨笑道:“我跟着母亲去灵山寺烧香时认识的小姑娘,那会儿她才五六岁,没想到几年后居然又在云州遇到了她,还救了我一命。”
“她居然还能认出你来!”太子又是惊讶又是意外,“都多少年了,那小姑娘记性倒好。”
太后双手合什道了声“阿弥陀佛”,又连声道:“真是佛祖保佑,我们顺哥儿福大命大,不管在哪里都能遇到贵人。”
至于瑞王爷与瑞王妃,虽说早知道云州城里有个孟家,却对别的事一无所知,关于许攸救人的事也是头一回听说,听到此处也不由得对孟家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姑娘生出许多感激之情来,又道:“是该好好谢谢这家人才好,这可是救命之恩。”
赵诚谨点头道:“父王放心,我心里头有数。”说罢,又朝太后笑道:“皇祖母以为小雪如何认出我来的?原来她压根儿就不认得我,只是瞧见我胳膊上戴着的猫牌眼熟。就是先前雪团脖子上戴着的那个,后来雪团……它为了救我被叛军杀害,我将它埋在城郊林子里,只留了它的猫牌在身上做纪念,不想,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被小雪认出来。”
他提到雪团的时候喉咙微微有些发硬,但这次好歹没有红眼圈,也没有哭,倒是太后闻言有些伤心地擦了擦眼睛,难过道:“雪团……是那时候来过宫里头的那只猫?”
赵诚谨点点头。众人的脸色也都有些黯然,出事的时候,谁也不在赵诚谨的身边,最后一直护着他,甚至连性命都不要地护着他的,竟然是一只猫。
皇帝陛下按了按眼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只好猫。”
因提到雪团,殿中的气氛忽然有些凝重,瑞王爷见状,强挤出笑容朝赵诚谨道:“你院子里原来的那些动物都去了田庄里陪着平哥儿,等京城里的事完了,你也去田庄里住一段。”说罢,他又朝太后和皇帝解释道:“前不久云州闹旱灾,有流民闯进孟家,顺哥儿因此伤了腿,到现在都尚未痊愈,所以想把他送去庄子里小住,算是养一养身体。若是留在京城,少不得有各种应酬,推了谁都不好。”
太后虽有些舍不得孙子,但也知道瑞王爷说得有道理,一边点头一边道:“既是如此,这两天就让顺哥儿出京,省得他累着。我一想到他这些年吃的苦头心里头就痛得很……”说话时,太后又难过地捶了捶胸口。
皇帝与瑞王爷慌忙上前,又是劝,又是哄,好歹才把太后给哄了回来。
瑞王一家在宫里头用了午饭才回府,一进家门,许管事便抱了厚厚的一沓拜帖和请柬送了过来,瑞王爷一沓,瑞王爷这边也是一沓。瑞王爷也懒得翻开看,径直朝瑞王妃道:“要不,明儿一早我就送你和顺哥儿去田庄里。”
瑞王妃斜了他一眼,“倒不必麻烦王爷,妾身和顺哥儿都长着腿。”
瑞王爷被她堵了一句,倒也不气,只赔笑了两声,悄悄地朝赵诚谨使眼色。赵诚谨却不作声,朝瑞王爷作了个您自求多福的表情,低着头出了萱宁堂。
傍晚时分,已经出嫁的翠羽回府来给赵诚谨磕头,待她离府,赵诚谨便在花园里散步。
绕过一处郁郁葱葱的竹林,又沿着湖畔走了几步,赵诚谨忽然听到竹林后有隐隐的哭声,他皱起眉头没动,目光在竹林上方荡了一圈,沈嵘悄声道:“好像是张侧妃。”
赵诚谨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微一迟疑,便迈开步子朝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