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看来,韩晋这个翰林院编修既清贵,又得皇帝看重,乃是近臣亲臣,说不定便有机会在皇帝面前进言的。可是齐王却看得清楚,皇帝只用韩晋做个两脚书柜、活动砚台,并不将他当个正经的有为臣子。别说韩晋无心于政事,就算他有心,皇帝也不会听他说什么的。
既是如此,齐王怎么会将韩晋列入景泰公主择婿的名单之中?他是要用公主下嫁笼络人才的,却不是拿来浪费的。
只是这话怎么好明白地说出口呢?齐王妃也只能隐晦地提一提,却不是说给景泰公主听的,乃是为了提醒德妃。
果然德妃顿时便道:“说的是,那韩晋是个绣花枕头,嫁不得!”
景泰公主自那次寿王别庄的宴会之后便看中了fēng_liú倜傥的韩晋,自是听不得别人这般说,当即顶嘴道:“母妃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中了探花的是绣花枕头,只勉强中个二榜的倒是真才实学了?那头榜三甲都是父皇钦点,母妃难道说父皇取中了个绣花枕头不成?”
“胡说!”德妃是真恼了。下头还坐着两个儿媳呢,自己当面就被女儿这样顶撞,哪里还有做婆母的威严?德妃一怒之下,说话便有些急了:“那韩晋自己并无实权,韩家又是人丁凋零,连个有用的族人都挑不出来,你岂能嫁他!”
景泰怔了一怔,顿时白了脸:“原来母妃不是替我挑驸马,是挑那有用的人呢!”转头瞪着两个嫂子冷笑,“难怪呢,一家子都是瞪着眼,预备拿我的亲事去笼络人呢吧?”
德妃也是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这时要改却也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道:“娘还不是为了你!韩家这样不中用,倒耽搁了你。”
这话说得就不可信了。自来公主出嫁,并不挑驸马家里权高势重,倘真是那般,皇帝还忌惮着不会把公主许他哩。自然也不挑对方天纵英明前途无量,因那样人才是要留着出将入相的,而驸马不可担当要职,真让公主嫁了那样有大才的人,岂不是浪费了朝廷栋梁?
景泰公主虽然不问政事,可这些却是知道的,闻言冷笑道:“究竟是怕耽搁了我,还是怕耽搁了皇兄?”扭头瞪着齐王妃,“皇兄皇嫂可真是好算计!”起身就走。
“你站住!”德妃气得拍着座椅扶手唤她,景泰公主却是头都不回,风一样几步就走了。
“这个,这个孽障!”德妃恨恨地又拍了一把座椅扶手,不知该说什么好,猛然间悲从中来,叹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这要弄得兄妹反目了……”
齐王妃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可不敢不起身说话。齐王最近脾气极大,府里被打死的下人就有两三个。侍妾甄氏,前几天竟直接挨了齐王一记窝心脚,说是她出言不逊。其实究竟是为了什么,齐王妃心里明白——在江南的甄家银子没及时送过来,以至于齐王想做什么事,手头有些紧了。
“母妃,如今是没奈何的时候……”齐王妃不想也挨一记窝心脚,更不能想像倘若是晋王得了储位,她这个齐王妃将来会如何,“若是王爷不能……景泰将来的日子难道会好过?景泰喜欢韩探花,可李雁起也是进士,论才华也不见得逊色。何况那韩探花,听说十分fēng_liú,景泰若下嫁与他,未必就过得趁心如意。”
德妃疲惫地摆了摆手:“这些话不必说了,你们都回府去罢,管好自己的事就好。”说一千道一万,儿子还是先为自己着想,便是齐王妃再舌灿莲花,也改不了齐王用妹子的亲事为自己谋利的事实。既如此,说这许多话岂不是自欺欺人?
齐王妃低头应是,走到殿门口又有些犹豫。景泰公主的脾气,她这个长嫂再清楚不过了,这时候发作起来,说不定不管不顾会做出什么来。她想提醒德妃一声,看紧了景泰公主,可看德妃一脸的不耐烦,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儿子与儿媳毕竟是不一样的,虽说李雁起是齐王挑的,可看德妃的模样,却是迁怒于她了。
想了一想,齐王妃还是没把话说出来。还是让齐王来说这话罢,横竖宫禁森严,景泰公主也不能出宫去找韩晋,把生米煮成熟饭不是?
只可惜齐王妃还是算漏了,能把生米煮成熟饭的,不只有韩晋,还有——皇帝。
宫外那样的传闻,皇帝又怎会丝毫不知?昭文殿里气氛压抑,宫人内监们尽量站在角落,低着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整个殿内,除了皇帝翻动奏折的手,就只有李菡研墨的手还在动了。
“你说,究竟是谁传出的这些流言?”半晌,皇帝头也不抬地道。
“奴婢身在宫内,并不知晓。”李菡也低头研墨,并不抬头,“不过依奴婢浅见,当下最要紧该是宁泰公主的婚事,只要公主觅得如意郎君,无论这流言是谁传出的,都只会无功而返。”
皇帝嗤笑了一声:“如意郎君?你说哪个是如意郎君?”
“奴婢长在闺中,并不知外头各家郎君之事。”李菡仍旧不紧不慢地道,“不过公主择婿,总以相貌端正,人品端方为要,余者家风清正,人口简单,并不欲以攀附公主而得权贵亦是必需之事。且奴婢浅见,人才再好,也要公主自己看中才好。”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皇帝板起了脸,“哪有叫姑娘家自己挑女婿的?”
李菡无奈地道:“陛下,普通人家自然如此。可公主——公主身份尊贵,下降之后自有公主府,无需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