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公主是带了一肚子的气过来的。
她是自幼娇宠着长大的,总以为不管父皇还是母妃,或者是两位兄长,都是真心宠爱于她。虽说也知道公主的亲事有时难免要屈从于政局,但如今天下太平,既不要她去和亲,兄长又在父皇那里颇得青眼,自觉自己有福气,婚事自然是会遂她心愿的。
谁知道齐王风光了二十年,偏到了这个时候却被晋王后来居上,竟然要用她的婚事来笼络朝臣了!若给她选的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偏偏有韩晋珠玉在前,景泰公主谁也看不上。什么李雁起,她压根就不想嫁!
这一番真是将天作地,十余年的宠爱一下子像水上倒影被投进了一块石头,打得粉碎,叫景泰公主怎么受得了?在自己宫里哭了一夜之后,她又发现,身边的宫女似乎是在监视她的行动了。
景泰公主身边这些宫女,都是德妃为她挑的,平常用起来自然放心,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身边竟全是母妃的人,找不出一个堪为心腹的,因为她们没人敢为她违逆母妃!
若说开始只是伤心,这会子景泰公主就是愤怒了。她自然也愿意兄长得登大宝,可是母妃是宠妃,又执掌六宫;齐王做了这些年的郡王,一直颇得圣心;再说还有寿王呢,皇帝对这个小儿子是十分宠爱的。既然如此,母妃和兄长们为何不去努力,却要用她的亲事来笼络朝臣呢?难道没有她的亲事,齐王就笼络不到李家了?所以说到底,母妃口口声声说宠爱于她,其实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兄长!
李雁起,景泰公主是绝对不嫁的!不要说她根本不知道李雁起是哪根葱,就算她知道,也一样不会嫁!但是此时此刻,母妃显然是不会替她做这个主了,说不定到时候直接就对皇帝说看中了李家,请皇帝下旨,那就什么都晚了。她必须要抢在母妃前头,请父皇将她指婚给韩晋才好!
景泰公主身边的宫女接到的吩咐是不让公主出宫,却并没有说不让公主在宫内行走,自然也就不加阻拦,直看着景泰公主求见皇帝,被宣进了昭文殿,才有一个宫女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大对劲,连忙去了长春宫报信去了。
皇帝靠在罗汉床上,见景泰公主进来,一脑门子的官司模样,不由笑了:“这是怎么了?”
“给父皇请安。”景泰公主如今也不常能见到皇帝,凭着一股热血上头就冲了过来,等到皇帝真的传她进来,她倒有些心虚了,一面规规矩矩给皇帝请安,一面拿眼睛偷窥着皇帝的神色,“父皇身子可大好了?”
皇帝如今仍旧是称病,自然不能说自己已经大好,只笑了笑道:“还好。你这是怎么了,一清早的就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又要求着父皇了?”
景泰公主小时候就是如此,若有什么要求德妃不肯或不能满足她的,就从公主所直奔昭文殿来求皇帝。那时候宫中只有她一位公主,便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皇帝也不以为意。后来年纪渐长,这样举动便也不做了。如今她又这样一清早的跑来,皇帝倒觉得仿佛回到了她小时候,十分有趣。
见皇帝说话轻松,景泰公主心里也松了口气,起身就扑到了皇帝身边:“父皇,母妃说您在给儿臣择驸马,不知挑中了哪一个?”她再大胆,也不敢直说自己要嫁韩晋。
“哦?”皇帝听着这话蹊跷,“怎么不去问你母妃?”他给景泰公主择婿的名单,是给了德妃的。一则德妃主持六宫,公主的亲事总要过过她的手;二则她是景泰公主的亲生母亲,母女两个说话方便,正好问问景泰公主有没有中意的。怎么折腾了半天,景泰公主倒来问他了?
景泰公主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被皇帝一问就支吾起来。皇帝见势,摆手叫伺候的人都退下,三言两语就把事情问了个差不多:“这么说,你母妃挑中了李雁起?”
“是。”景泰公主满心的委屈,“父皇,儿臣觉得他不好。”
“他怎么不好?”
景泰公主答不上来,只得横下心道:“儿臣看不中他!”
“那你看中了哪一个?”皇帝心里的想法丝毫不露到脸上来,只含笑问女儿。
这倒比较像是平常人家的父女了,景泰公主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也只好说到底了:“儿臣,儿臣觉得韩探花就很好!”
“哦——”皇帝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来,“韩晋么,倒是fēng_liú倜傥,一表人才……”
“父皇也觉得他好?”景泰公主又惊又喜,“那,那——”
“罢了。”皇帝坐直了身体,“你先回去,朕再斟酌。”
景泰公主带着几分忐忑退了出去。李菡从偏殿过来伺候,才进殿门就听见一声脆响,皇帝把茶盅子摔了个粉碎:“好极!自己亲妹的婚事,也要拿来算计了!”
李菡悄无声息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片,低眉垂眼地道:“陛下保重龙体,切莫动气。公主择婿是大事,齐王殿下或者也自有考量。公主不喜欢的人,或许未必不好。”
皇帝喘了几口气,冷笑道:“你说得也是。来人,宣晋王入宫。”
晋王这些日子若不是进宫问安,便总在府里陪伴晋王妃。不过他入宫十次,皇帝大约也就见他个一两次,如今闻听皇帝居然主动宣召,还当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就来了。进了昭文殿,先仔细看看皇帝脸色,见并不像有什么的样子,便松了口气:“给父皇请安。父皇身子可大好了?”
“唔。”皇帝含意不明地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