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她平日里在外头知书达礼贤良淑德的模样……”陆二太太皱着眉头轻轻嗤了一声,“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规矩多得数不胜数,断然不是那等仁厚的。”
那心腹妈妈正要附和,便听外头丫鬟唤了一声二老爷,连忙从锦墩上立起身来退到一边,便见陆镇大步走了进来,冲她一摆手:“都下去罢。”
陆二太太见他打发走了下人,不由得问道:“老爷这是——”
“方才我在外头,听你在议盈儿的亲事?”
“是——”陆二太太还没将自己的考虑一一再重复一遍,陆镇已道:“我倒给盈儿看好一家,就是宫卫统领李雁平的堂弟,李雁起。”
李雁起的事儿,虽然只是在长春宫里私下议论的,但陆家是德妃的娘家,这里头的事儿陆二太太怎能不知?顿时变了脸色:“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那李雁起他克妻——”
“休要胡说八道!”陆镇低声喝斥,“若是他克妻,娘娘怎么会将他列入驸马人选?既能选了做驸马,公主虽未挑中他,也自然是好的。说起来年纪也合适,这几日你就托个人往李家递句话罢。”
这事实在太突如其来,陆二太太都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腾地一下站起来,尖声道:“老爷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景泰不要的,就让咱们女儿去拣吗?”
“你住口!”陆镇一巴掌将她推得坐倒回椅子上去,“你不要命了!敢说这种话!”
陆二太太跌坐回椅子上,虽然不敢再说,却是胸膛起伏,连眼睛都要红了。陆镇瞪了她一眼,冷声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若是齐王不能得大位,到时候咱们家还不知在不在呢!娘娘给景泰挑中李雁起,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景泰那孩子不懂事——”
陆二太太实在忍不住了:“景泰不懂事,就要拿盈儿去顶?我晓得老爷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为了替齐王笼络人罢了。可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非要让盈儿……”
“你懂什么!”陆镇不耐烦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将来齐王登了大位,盈儿要什么风光富贵没有?若是齐王败了,你纵将她嫁了皇帝,又能如何?妇人之见,真是愚不可及!休要多说,总之你这几日就托人往李家递个话,景泰是皇上指给韩晋的,娘娘虽看重李家却也不能违逆皇上。这时候咱们家许出个姑娘去,才是娘娘的好意呢。”
陆二太太噌地跳起来:“娘娘要看重李家,为何不许长房的丫头?”别的事也就罢了,陆盈是她的掌中珠,自十三岁起便想着要为她挑一门十全十美的亲事,如何能拿来替德妃笼络人才?
陆镇真想一巴掌把搞不清状况的妻子抽到一边去:“许长房的丫头,那功劳还有你的份吗!蠢货!”夫妻之间争吵最忌恶言出口,只消说了一句,就不由得翻起一串子来。陆镇骂了一句蠢货,便想起从前陆二太太做过的蠢事来了,“从前那核舟之事你就坏了我的大事,若是皇上心狠些,此刻连你也要下狱了,安能坐在此处与我争论!若这件事再弄砸了,我便休了你!”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在跟长房争长论短!
陆镇拂袖而去,陆二太太怔怔站了片刻,腿一软坐倒了下去。她当然不愿意将陆盈嫁给李雁起,可——她更不敢违逆陆镇的意思……
皇觉寺为已故皇后做法事,自然是大肆铺陈。宗室之中,除了晋王妃实在病着不能出门之外,众人都要来。吕良扈从护卫,他做事素来仔细稳当,提前两日先到了皇觉寺,带着几个侍卫,把寺里每座禅房都仔细看过,引得跟着他的侍卫笑道:“这事怎么还劳驸马亲自验看?”
吕良听见驸马二字,脸就直红到耳根,低头道:“陛下虽下了旨,公主还不曾出嫁呢,我如今是侍卫,自然当差要尽心。”
这番话说得老实。侍卫们也知道他当初是如何拼了命救下宁泰公主的,有几人还是亲眼看见他血淋淋叫人抬出围场,虽然不免有些羡妒他的好运道,但这也学不来,倒都收了心思,夸赞他实诚。
这皇觉寺正寺还不算大,只周围的地土实在不小。一部分是皇家赏赐的田地,做为香火供奉;另一部分是些无家可归的信男信女附庸而来,有些在正寺旁边立个小庙的,还有个尼庵,专门收容被夫家驱出无处容身的女子落发,平日里做些针指买些柴米,又自己在庵里种些菜度日。
这庵名为青云庵,开始只是穷人家女眷在此落脚,后来渐渐就有富贵人家女眷做下见不得人的事,也有送了来的。说是为了家中来诵经,其实就是变相禁闭了起来。故而这青云庵如今也不比从前,人来人往的不大安宁。
吕良既知道了,自然不敢不来看。虽说男子不宜进尼庵,但也要在外头看看,想着到了做法事那日该在何处安排下守卫,以免庵里有什么不妥当的人进了正寺。且不说刺客,便是有什么人来冲撞了贵人,也是护卫们的失职。
青云庵面积不小,吕良将几名侍卫分开,绕着青云庵勘查一周。他自己站在青云庵与正寺之间的小树林中,正思忖明日如何布防,便见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从山下抬了上来。
青云庵这样的小轿来去极为平常,轿内坐的若不是被打发进庵里来的女眷,便是上山来送月钱的仆妇。吕良瞥了一眼,正欲移开目光,却觉得有些不对。这顶轿子走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