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口勉强倒出了一弹丸大小的药丸,仰头便吞了下去,随后,又正好接过了那酒囊,他的脸色虽然苍白,近乎没有半分血色,神情却是自在得很,拧开了那酒囊,便又是仰头饮上了一口,口中辛辣的酒液顺着干渴的喉咙一路下去,胸膛里立时便好像忽然着起了一片的火,“好辣的酒。”

顾惜朝把玩着手上的那酒葫芦,道:“旗亭酒肆的炮打灯?”

戚少商又取了一根枯枝,拨弄着眼前的一堆篝火,道:“你太莽撞了。”

顾惜朝将手上的酒囊又抛了过去,戚少商一手接过了那抛来的酒囊,顾惜朝却笑道:“我自有分寸。”顿了片刻,又道,“我以为你会是最希望我死的一个人。”

“我救你,是因为你是杨将军旗下抗虏的将领,你为人处世虽向来狠辣决绝,玉面修罗的名号在牙刅大军之中也算是赫赫威名,我虽恨你入骨,在大义上,却还是不得不救你。”戚少商冷声道。

顾惜朝道:“所以?你已经不准备杀我为你连云寨的兄弟们报仇了?”

戚少商道:“我不能对不起我连云寨出生入死的兄弟。”

顾惜朝挑眉道:“所以?”

戚少商道:“他日,牙刅大军大退之日,便是我必杀你之时。”

顾惜朝咬牙道:“不死不休?”

戚少商道:“不死不休。”

顾惜朝怒极反笑,道:“很好。”

“你日后定会后悔你今日所为,你既要和我不死不休,我又何尝容得了你,待到牙刅退兵之日,他日再见……”手上的神哭小斧已从袖口滑出,握在了手上,一字一顿地说道,“便是不死不休。”

面前的篝火忽然腾地腾起一阵明黄的火焰,戚少商将手上拨弄着的枯树枝投入了那篇篝火之中,起身,手上一提,便将身旁插入篝火旁的逆水寒剑拔了出来,收剑入鞘,戚少商道:“本该如此。”

“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并不怎么聪明。”顾惜朝眯着眼忽然说道,嘴角勾起了几分近乎咬牙一般的冷笑之意,“何止是不聪明,你其实实实在在却是一个真正的蠢货。”

戚少商:“……”

收了手上的神哭小斧,手上青色的衣摆袖子凛然向下一挥,顾惜朝缓了缓脸色,道:“牙刅大军早在边疆之地蠢蠢欲动,杨将军在外抗敌,援兵迟迟未至,朝中又有傅宗书从中作梗,有意缩减军中开支,朝中以神侯,林大人,穆尚书为代表的一干忠义之士苦苦相抗,边疆战役看似屡屡报捷,然而,却已是苦苦支撑的场面,军粮一断,几年下来才打拼出来的场面极有可能付之一炬。”

顾惜朝道:“林大人早有推断,傅宗书此番大动缩减军中开支的打算,边疆又频频动作,图谋定然不轨,最坏的打算,傅宗书与外敌之间早有勾结之意,而九幽神君更为其中一大助力,只要寻到傅宗书与九幽甚至于牙刅勾结甚至意图谋反的罪证,朝堂之上,便极有可能一举将傅宗书代表的一派佞臣几近一网打尽,而现下,李龄便是唯一可循的线索所在……助我寻到李龄,再借我一观逆水寒宝剑,事成之后,火烧连云寨,屠你连云寨一干兄弟一事,我便给你一个你满意的交代,如何?”

“好。”戚少商决绝地应声便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顾惜朝冷声笑道:“定然难追。”

两手击掌为誓,反手握住,戚少商欺身上前,道:“我虽然并不如你一般是个智谋无双的人物,这世上欺我,受你千里追杀,杀我上百兄弟,毁我连云寨,迫我千里逃亡之人,我戚少商有生之年,却只遇到了你一个顾惜朝。”

顾惜朝道:“能让戚大当家如此铭记,倒也真该是我顾惜朝难得的荣幸。”

戚少商道:“我的这一双招子已经错了一次,我不希望这次再看错你一次。”

顾惜朝眯着眼,嘴角勾起的几分笑意却是十足的肆意,意气狂妄得很,“戚大当家不妨再拭目以待。”

……

半月,

将军府,

眼前的一局棋已经下了一半,案上的香炉隐约腾起一线的白烟,鼻尖萦着一阵好闻的檀香的滋味,捻着手上的那一枚黑子向着案上落去,落在木制的棋盘上。

——啪。

沈谭总不能十分理解林将军在朝事之外偶尔的消遣,或是软绵绵的古琴调子,或是书房里一幅山山水水的画作,更或是……眼前这下了整整近半年的一局棋。

沈谭抬眼小心地瞧上林将军一眼,眉间确实是惯常的一片冷意,唇角都不曾勾上几分,然而,沈谭却勉强能瞧出那眉目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几分轻松之意,像是大事将了之前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意。

日前,

许久不曾有消息的顾惜朝终于有了音讯,十万火急的向将军府传来一叠信函,却是一碟通敌的信函,落名直指冷呼儿,鲜于仇二人,其中不仅道尽了二人通敌卖国的罪证,主谋更是直直的指向了傅宗书,他日,指正扳倒朝中傅宗书的势力的时候,便是不容置疑的铁证。

李龄既然身怀如此重要的铁证,为何不直接告知杨钊,或是弓枢几位将军,竟是宁愿将如此重要的物证尽数全副托于一个江湖草莽之人的手中,——戚少商。原来那信函竟是藏在了李龄的随身宝剑逆水寒剑的剑柄里,难怪……难怪八方势力都只盯住了一个戚少商,八方追杀,四面楚歌。

这戚少商倒也是义气,确实是个智勇双全之人,竟能一并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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