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司氏只觉得心口处跳得厉害,勉强按捺住,左手拿袖子盖住铜制小香炉,右手掏出一个白瓷小瓶,略揪开木塞,往火炉里倒了些药末。
不妨,榻上白老夫人突然咳嗽了一声,司氏心都快要从胸口蹦出来,手一抖,差点失手把瓷瓶都摔了,飞速把木塞塞好,重新揣进衣袖里。
当时,白琅还活着,她是嫡长孙女,又是准皇子妃,白老夫人爱得跟什么似的。
有白琅在,白琼自然事事靠后。
白老夫人甄氏,也是出身大家,教养个孙女不在话下,白琅大多是在荣禧堂随着祖母起居。
瓷瓶里的这一味药,名留香,其实并无气味,极其罕见,一般人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当时,白伯贤放了外任,就在河西一带,司氏跟过去服侍,偶然间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上买到的。
她这个人生性坚韧,把“慎独”一词,贯彻得始始终终。
她得了这一种药,连夫主白伯贤都瞒着,从没有告诉过。
毕竟白伯贤,也是白家人,与白仲嘉流着同样的血脉,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女儿宝贝,侄女儿也贵重。
白伯贤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她不想知道,也不去猜。
至于女儿白琼,更是不必知晓这一些腌臜事,只要安安稳稳地享受荣华富贵就好。
就是给白琅下药,也是不假借丫鬟仆妇,司氏亲自动的手!
白琅住在东园,差不多就待在司氏眼皮子底下,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这种药用得量少,只伤及女子的子女缘,尤其是处于花信之期的年轻姑娘,沾得多了,会导致其不孕,严重者,才会伤及性命。
只是白琅,却是命中有这么一个劫。
当时,宫里派来的嬷嬷管教严格,白琅早就熬不住了,偏偏她争气倔强,硬生生地撑着,这边,又有药物侵身,才伤到根本,丢了一条性命。
私底下,司氏从不跟白琅、白璇姐妹接触,要动手也是大庭广众之下。
只是时机要选得巧,就像现在,婆婆白老夫人在,妯娌董氏也在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在此时做手脚。
铜制小香炉里,火星冒了冒,司氏佯装顺手搁在铜架子上,距离白璇几步之远。
正好,劳妈妈和董氏也收拾完毕,司氏就凑上前去,脸上笑嘻嘻的:“弟妹,咱们去厨房看看——娘今晚吃什么菜?”
白老夫人静静地躺在那里,眯着眼睛。
门窗关得严实,铜制小香炉的位置离窗户近了一些,安神香的味道浓烈。
白璇被熏了一会儿,就觉得心境平和,昏昏欲睡,脑仁里一抽一抽的。
来来回回坐了两趟马车,路又颠簸。
回到白府,也没有来得及用点心,别是饿了?
白璇读书少,只是一笔字练得还不错,笔下飞龙走凤,硬撑着把几页《报恩经》抄好,也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
她才松了一口气,绕过屏风,站在走廊上吹风。
天色阴溟,风呼呼地刮着,一副要下雨的模样。
就看见嫡母董氏与大伯母司氏并肩走来,旁边,劳妈妈带着两个丫鬟各捧着一托盘的食物,热气腾腾的。
嫡母董氏还没有说话,司氏却未语先笑,远远就打起了招呼:“璇丫头,经书抄好了?你受累了!”
附生到白璇身上这几个月,她冷眼看着——司氏在场面上,那真是无可指责,不可挑剔的。
白璇忙笑了笑:“是!大伯母!”
屋里,白老夫人听见动静,也已经坐了起来。
董氏和司氏妯娌两人,就从丫鬟手里接过托盘,安置碗碟,摆设奢筷。
正好外头刮了一阵大风,风声呼啸着,席卷进室内。
别的倒还罢,那铜制香炉里的香灰,却被吹得扑腾散开。
劳妈妈站得近,探头看见,就道:“一刮风,就好大的灰!”指着一个丫鬟吩咐,“正好香也燃烬了,赶紧把灰拿去倒了!”
司氏连脸都没有抬,态度毕恭毕敬的:“母亲,今天厨房里炖了鸡皮酸笋汤,倒是新鲜清淡!娘多用点!“
董氏也带笑劝着:“这碟子野山菌,也炒得鲜嫩!”
司氏在左,嫡母在右,两人围着膳桌,把得密不透风。
白璇一个庶孙女,隔了一层,也不去碍手碍脚、献殷勤,就看见那小丫鬟倒了烟灰,捧着铜香炉回来,顺手就挂在廊柱上。
白璇莫名就觉得有些违和感……
到底为何却也说不上来。
直到回西园的路上,还有些闷闷不乐,董氏不由多问一句:“怎么了,璇丫头?”
“哦!女儿没事!”
董氏以己夺人,以为白璇是不自在,也不拐弯抹角,劝道:“其实,娘也不喜欢到东园来!一进荣禧堂,就要想起你姐姐!”
白璇心中咯噔一动——是了,似乎听画眉说过,白琅是养在白老夫人膝下的。
旁边,董氏眼眶微热:“琅丫头苦命,倒是琼丫头心想事成,有福气!”
“心想事成”一词,说得最准确没错——白琼对英王爷那真是一片丹心,心心念念。
若是顶头有白琅在,白琼没进英王府,还不知道要怎样收场?
这个心念一起,白璇吓了一跳,心中激荡,顿时生起一个古怪的猜疑——
要是白琼早有心思,嫡姐岂非就是她拦路虎!
放在以前,白璇不会这样杯弓蛇影,只是,她死过一回,经过红芍一事,就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