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章
同舟渡。
孔桢眼看着蒙襄琴的身影消失在正院,克制不住面色铁青,嘴角全是讥诮之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就说——这蒙氏长于西域,出身低微,全是小家子气,虽是长得好些,是个美人胚子,也惯常低眉顺眼的。
清粥小菜,偶尔食食也就罢!
王爷挑剔,这次一去陪京个把月,怎么就容得蒙襄琴一个人服侍,也不腻味。
原来,王爷身边早就有了新欢,一路同行,只瞒着自己。
怪不得,怪不得——当时,她撒娇撒痴地非要跟着同去陪京,还被王爷又劝又训了一顿。
只说担心自己身体娇弱,不堪长途跋涉。
亏得她当时还心中隐隐有些感动,如今想来,大概就是王爷的借口罢了!
隔着一个水榭,也能够听见外头的动静。
大约是“宝沅堂”传来的,人声鼎沸的,隐隐有些鼓乐之声。
除了自己住的“同舟渡”,最靠近王爷住的“隐园”的,就是那“宝沅堂”了。
原先是座闲置的院子,一直空着,如今被收拾了一遍,倒是还能够见人。
有权有势的男子多情,孔桢是早知道的。
只以为——对王爷来说,自己会是个例外。
打小的情分,他又一贯宠爱她。
床榻之上,交颈缠绵,耳鬓厮磨时,她也曾逼着赵琛答应——自她以后,再也不纳任何女人进门。
赵琛只笑,拿唇堵着她的唇。
她是元月进门,还没有过足三个月,王爷的新夫人这就要进门了。
这白氏进门,面上最难堪的,可不就是自己。
“拙存堂”那边还不知道如何嘲笑自己呢?
木兰送了新鲜果子进来,轻手轻脚地搁在茶几上,方才,看着孔桢问:“奴婢回来时,正好看见蒙姨娘出去。她怎么来了咱们同舟渡,是有什么事?”
就听见孔桢嗤笑一声:“也不知道那蒙氏是自己想的,还是受了谁的指使,巴巴地过来找我——说了好一篇陪京的陈年旧事!”
木兰好奇,不免睁圆双眼:“侧妃,什么事呀?”
木兰是从孔家带来的贴身丫鬟,算是个心腹。
孔桢也不隐瞒,把蒙襄琴的那一番话,全跟木兰复述了一遍。
就看见木兰急眉赤眼起来:“蒙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今天进门的白夫人,就是那白姑娘?她是在怂恿侧妃跟王爷闹一场吗?怎么可能?这蒙姨娘,怎么就这么蠢不可及。”
木兰气呼呼的,像是炸了毛的小雀般。
孔桢看着,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会咬人的狗不叫!这蒙氏怎么可能会是个愚蠢的?你只冷眼瞧着罢——”
就听见木兰问:“那蒙姨娘是什么意思?侧妃,若是您被挑拨了,闹到王爷跟前去,岂非要得罪了王爷?若是全捅了出来,那蒙姨娘又能有什么好处?幸好侧妃您聪明,怎么可能会听她的?”
孔桢含笑摆了摆手:“这不就结了——她哪里是怂恿着我去闹?这是往我心里头种刺呢?”
就听见木兰含糊道:“反正侧妃您不能去闹——王爷一定不喜欢女人争风吃醋。”
就看见孔桢笑了笑:“傻姑娘,你虽是聪明,到底是不知道男女之事!王爷怎么会讨厌女人争风吃醋?只怕还爱得很呢!”
木兰愣了愣。
就听见孔桢吩咐道:“你去拿我那件新做的玫瑰紫裙子来,绣着木兰花的。”
木兰懵懂:“侧妃,你要去哪儿?”
孔桢眼波流转,嘴角含笑:“自然是好生打扮一番,去找王爷!我心里头梗着刺,别人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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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沅堂身处隐园东侧,独门独户,摆着一屋子的紫檀家具,明晃晃地嵌着宝。百宝阁上放着好几件前朝摆设,都是她从没有见过的。
整间寝房看起来金碧辉煌。
很显然,黄庆一是花了不少心思,比起来前世里幽幽暗暗的寻荷小筑,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从午后上马车起,就一直粒米未进,白璇也不觉得饿,只觉得胸口处堵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怪不得这么沉闷异常,让她有心悸般的煎熬。
这才发现门窗都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只有一扇通往露台的黑漆小门半掩着。
虽然是进门的大吉之日,她也不过只穿着一件粉色外袍,就是花样繁复些,甚至都称不上是一件嫁衣。
正红色,不仅她这一天穿不得,一辈子都穿不得了。
其实她心里面,也是没有多少喜气的。
她手才轻轻地碰到门把,黑漆木门立即默不作声地被推开。
露台外,临着一片高树茵茵,清幽僻静,隐约能看见尽头灰蒙蒙的屋檐。
屋檐叠着屋檐,重重数重重。
英王府有着上百年历史,屋瓦上早就已经爬满苍苍的青苔。
这座府邸,自然是明嘉帝赏赐给赵琛的。
从露台上,往左边望,沿着湖岸,稍远些是寻荷小筑,如今不知道住着谁。
“寻荷小筑”沿湖而建,靠着一片荷花池,方才得名。
前世里,她就死在那里。
往右边看,靠着王爷的隐园的,却是孔桢的“同舟渡”。
沿湖种植着木兰和芙蓉,隐约可见风中婆娑的树影。
她的瑞哥儿,就溺死在芙蓉树下。
一想起瑞哥儿,白璇就觉得怨气翻滚,直往脑海冒,如鲠在喉,眼冒金星起来。
露台建得高,隐约能听见底下丫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