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老太太没了。
消息先是在宫外打了个转儿,就又传回了宫中,皇上坐在书房当中,脸上神情变幻莫测。赐宋裕慈长子以国姓,是敬王爷上书请的。且、虽是要了宋裕慈一个儿子,可一来又不是说这对夫妻以后就不再生了?等之后再有了别的孩子,老大承县主府,老二就能承宋裕慈这边儿的了,让他家以后的儿子不打架,这本是好事。
别人家都是孩子太多,为了家里的爵位家产相互构陷、打破头的都有,自己如此行事,也是省得以后他家分挣不是?
虽说让长子姓了母亲的姓,多少有些愧对父亲一族,可一来又不是没有先例——长公主的两个儿子都姓赵,那驸马就等同于入赘进了皇家。比宋裕慈更不如的是,驸马可是不得入朝为官的!
心中觉着愧对宋家,这才特特招这位前科的探花郎。一见之下,尤为心喜。
自己的决意,宋裕慈眉头都不皱的就应下了。且人又生得一表人才,谈吐得体。让刚送走了白安珩、别了姜哲的皇上心中极为喜欢,就想干脆给他生生迁,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儿、每日也能位列朝上,也算是补偿提拔的意思。
可没成想,自己的抬举、宋裕慈的识趣,竟都让宋家老太太给搅合了。
刚听了圣旨,人就死了?可见是心中对自己下的旨意不满!皇上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死的,心里到底是太过高兴还是太过伤心,宋母一死,就等于当成扇了皇上一巴掌,让皇上把脸面往哪儿放?更何况,皇上可是知道怡和县主之前掉过两个孩子的事儿!他今日这圣旨,一是帮怡和讨个公道补偿,二也是给宋家一个台阶下的,可宋裕慈倒是识趣了,那个无知妇人却——!
心中气恼,想要干脆发落了宋家,可他家里就他跟寡母相依为命,且又是怡和的丈夫,这孩子刚才自己还想提拔提拔呢……
到底,为着自己七弟的面子,并没有当场发落宋裕慈,只是冷着脸,对已经呆住了的宋裕慈道:“卿之母如今已丧,便许你回家丁忧去吧。”说罢,也不再理他了,挥手命他退下。
宋裕慈两腿发麻,脑子发木。
他昨天才想到法子,要找来些药,最好让自家的老太太在床上躺个十年八年的,便再不会耽搁自己的事情了。可如今她一死……
“真是……”蠢妇!
用力闭上眼睛,他不必去问,都知她这是怎么一回事。无非是少了个孙子罢了,姓宋姓赵都无所谓,反正是自己的骨肉,只要功夫下足,以后还不是自己的儿子?且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日后同县主那里也能缓和一二。可现在到好……
母亲去世,自己至少三年不得再入朝中。如今朝堂上大皇子跟五皇子你来我往的正是紧要之时,她这么一死……等三年后,尘埃落定之时,有谁还记得自己?!
指甲在手中掐出了血,一路拍马赶回了家中。神色木然的看着他们装殓收拾、举丧报哀,心中宛若死灰一片,竟半点气也提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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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走了宋裕慈,皇上脸上一片肃然,心中依旧在生气,可偏偏的,这气竟没处可撒……
小太监胆战心惊的送茶进来,皇上的脸色不好看……县主的婆婆竟如此不给皇上面子,皇上这会儿不气哪个气?这只杯子……估计马上就会被摔了吧?到时自己小心些,可别让皇上直接摔到自己身上……不过就算摔了也无妨,皇上得出气嘛……好在,这杯茶是温的,就是泼到身上也不烫,自己大不了就是疼一下儿。
外头门口儿还站着几个小太监,手里拿着抹布、那边角落里备下了扫帚等物,就等里头皇上气过了,再进去收拾。
正等着呢,外头脚步匆匆,报信儿的太监跑得一头汗,进门儿就乐着跪到当中了:“禀皇上,姜御史回来了。”
皇上接了杯子,刚挑了个角度准备丢出去,听了这消息手一抖,茶撒了一手,吓得那个递茶的小太监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脑子里只想着一句话“还好,茶是温的……”。
“叫他进来!”话里透着点儿高兴,连手的上茶都不顾了,身边儿的小太监忙战战兢兢的上前给皇上擦手,看见皇上脸色的怒气没了,这才暗松了一口气——还得说是姜大人本事,皇上刚听见他的名字,人就高兴了。
姜哲是刚一回了京,就直奔皇宫了。这事他来前给五皇子书信上写着过,二人稍一合计,就决定此事还是这么办比较有真实感。
进了宫,行了礼,皇上叫起、赐座,姜哲这才没大没小的坐到一把椅子上,还架起了二郎腿……
屋里伺候的小太监们嘴角直抽抽,也就是这位爷……他哪像是个大臣呐?连皇子都不敢在皇上肯前儿如此放肆。
皇上果然不以为意,根本不看他那加着的腿,只板着脸道:“之前不是说只请半个月的假吗?怎么直到这会儿才回来?”他不回来,天天上朝就跟上当年在宫中上夫子的课似的,听得人每天昏昏欲睡,半点意思也没。
姜哲挑眉笑笑,不客气道:“许久没见表妹跟葱珮了,一时叙旧,就耽搁的久了点儿。”
听见白安珩的名字,皇上的脸色更难看了。
姜哲接过小太监送来的茶,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在皇上马上就要翻脸前,忽然道:“这回过去,除了看了看那坝上的景致,又听说了些新鲜玩意儿。”
“哦?什么新鲜玩意儿?”皇上应了一声,脸上仍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