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非常明白,一个深宫女人在没有男人可庇护的情况下,想要逃脱任人宰割的下场,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蒙妲丽。”阿肯娜媚对她的心思心知肚明,可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对手,她已没有畏惧:“我承诺你的御医长职位,如今依然有效。”
蒙妲丽不敢置信阿肯娜媚事到如今还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管能不能实现,这位皇妃的勇气已经令人刮目相看。对于她来说,失败了不过是回乡下做一个贫穷的小医生,但是宫廷斗争一旦失败,唯一的结局就是凄惨死亡。
她不得不提醒了一句:“阿伊是宰相。”
是的,阿肯娜媚现在的对手是宰相,一个手握大权且利欲熏心的恶心老头。这个家族从她祖父阿蒙霍特普三世时期开始,就凭借自己是皇妃的娘家,逐渐壮大起来,如今历时五十年,已经是埃及的第一家族。阿肯娜媚想要拔除他,可能只能借助阿伊的弱点,军队。
蒙妲丽并不认为,同样可能继承法老之位的霍姆海布将军,也就是皇太后的大女婿,会在这种微妙的时刻出手帮阿肯娜媚对付阿伊。
她还想劝劝:“皇妃,再婚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以我个人的见解,阿伊并不像谋害法老的人。”
那个人太高明了,图坦卡蒙近几年的身体状况不错,已经很久没有喘症发作,因此可以看出阴谋者是不在乎等待的。但是阿伊已经七十岁,时间对他来说是最宝贵的。
他不是谋害图坦卡蒙的犯人,但不代表阿肯娜媚会放过他,阿肯娜媚从高处看着渐退的尼罗河水卷走岸边大块的沙土,将肥厚的淤泥留给埃及人民:“你看,那些涓涓细流总能卷动大石块,只要你有耐心,蒙妲丽。阿伊坐在高位上久了,手法粗暴简单,那种下毒方式绝不是他的作风。但我一定要把他从宰相的位子上拖下来,因为他在法老生前对他理想的种种阻挠,因为他在法老身后对他的遗孀的侮辱。”
阿肯娜媚的语气比远方的落日还要苍凉悠远,蒙妲丽意识到就算自己为皇妃治疗了喉咙,即使皇妃恢复了夜莺一般甜美的嗓音,可她再也不会像那日一般了。
因为图坦卡蒙法老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人用炙热绵长的感情,滋养盛开在沙漠里的花朵。蒙妲丽只是个医生,但她拿皇妃寂静死沉的心全无办法。
阿肯娜媚已经搬离了法老殿,那里不久之后会迎来新的主人,但是这个人选已经在阿肯娜媚的考量之中了,她现在力量太过弱小,不得不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因此遵循前世的轨迹,是她把握大局的最好办法。
阿努比斯已经将三样东西全部呈送在了她的面前,历代法老继位时所持的神之书、被死去的大弟弟斯门卡瑞砸碎的黑玻璃耳环,以及一只镂刻了黄金和象牙的盒子,只有巴掌大小,但阿肯娜媚还没有那个勇气和机会打开它。
这就是图坦卡蒙留下的,为了保住她的幸福和安全的所有物品。
神之书上滴落几滴浅浅的液体,因为高级纸莎草的纹理紧密,书写文字的烟灰墨水不易晕染,幸运的没有模糊字迹。阿肯娜媚在黑暗中呼唤阿努比斯,然后告诉他:“去找九位高官之一的文书总监耶尔古拜,不要暴露自己,也不要告诉他我的目的。就说我需要他帮我在皇家图书馆召见霍姆海布将军和门殿长老(注:相当于*官)。如果他现出一点犹豫,你就要告诉我,我就不会再去寻求这个人的帮助。”
国丧期间,埃及人要剃去自己的胡须和头发,耶尔古拜按照习俗清理了胡子之后,看上去倒是出乎意料的年轻。在卢克索接受书记官教育的儿子穆萨也因此放假回家,正在摆弄耶尔古拜案台上的卷宗。
其中有一份就是法老生前交给他的那首《七夜》情诗,耶尔古拜还记得诗中见不到爱人的痛彻心扉之情,不知道那位失去了丈夫的皇妃现在在做什么呢,他见儿子抽拉卷宗的手势粗放,便不悦地喝止:“穆萨,放下,不准动!”
穆萨撇撇嘴,到一边去刮自己练习写字的灰石板,声音尖利嘈杂得让耶尔古拜差点错过敲门声。
一个陌生的孩子递给他只有皇室女眷才能佩戴的金莲花配饰,告诉耶尔古拜:“有人让我传话,说阿肯娜媚要耶尔古拜带着霍姆海布和门殿老人去图书馆等她!”
耶尔古拜注意到孩子的口误,想必年纪太小,根本不明白这句传话的意思。这无疑是非常可靠的联络手段,还真不像那位柔弱皇妃的风格。
霍姆海布将军一定会明哲保身,而门殿长老是法律的代表,必定刚正不阿,皇妃想要打动他,除非有滔天罪行的确切证据。但是耶尔古拜打赌他们都会去,就像自己此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因为他们必定都想知道阿肯娜媚皇妃下一步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阿肯娜媚现在很弱小,几乎没有人帮她,女人真是非常不容易啊。
昨天找资料的时候,发现某个历史论坛里的一群男人在责骂阿肯娜媚,说她是叛国贼,所以在联姻对象赛那沙失踪在沙漠里后,自己活该也被处决了,历史再没有她的分毫记录,她和阿蒙霍特普四世的后裔应该都被清洗了。
说这种话的男人,应该是不能理解阿肯娜媚作为一个公主和皇妃,父亲和丈夫先后非正常离世,最亲的人死后被从历史中抹杀了一切存在的那种痛和恨,又被迫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