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幺说是贴身伺候,实则活儿并不太多,出了屋子的活计,大多由吉青几人包揽了。
兰莫向来宿在东北面的晟庆苑,晚间沐浴之后,并未睡下,而是又看了一个时辰书卷。阮小幺在旁边干站着无事,便向后退了两步,伸伸胳膊、晃晃腰,活动活动筋骨。
冷不防皇子殿下回过头,看了过来。
阮小幺正扭得血脉活络、筋骨精神,乍然间便这么僵了住,无事人一般站直了身子,问道:“殿下可有吩咐?”
兰莫道:“你闲着无事?”
她想了一圈,的确很闲,便点了点头。
“去练字。”他指着几尺之外一张经案,上头整一副笔墨纸砚。
阮小幺瞪大了眼,抗议道:“殿下,奴婢只是个下人,无需练字!”
兰莫一双眼冷冷盯着她,道:“偶尔本王需人代笔,你那龙舞蛇爬,写出去也要丢本王的脸。”
“殿下你又没见过奴婢写字!”她惊呼。
若换成几个月前,被他如此瞪上一眼,阮小幺都要心惊胆战上好几日,而如今渐渐养肥了胆儿,便觉得皇子殿下其实也不是那样难相与的人,便渐渐有些放肆……不对,是放松了起来。
实则她却没发觉,这人对她总是要比旁人更容忍一些。
阮小幺大呼小叫之后,见他无甚反应,也不敢再“高声喧哗”了,只得委委屈屈过去将纸张铺了,继续沾着深浅不均的墨迹写着惨不忍睹的字,不时还望向兰莫那处一眼。
届时兰莫已继续看他的书卷去了。
阮小幺此后便转望为瞪,嘴撅得老高。抄着抄着,便没了声息。
兰莫再转回头的时候,见她安安静静跪坐在书案旁。低头一笔一划地写着,粉嫩的面颊在一室通明的灯火下映照出了微红的光彩,圆润而柔和。握笔的手指纤细葱白,在纸上动作时。优雅
自如,不觉有些恍惚。
她到底是不是?若不是,偏院中的一切反常却皆是因她而起;若是,那国师府的那位又该当如何?
他凝神静气,拉回了游荡的神思,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过了去。
阮小幺正专心致志勾来勾去。落笔无比认真,看一会,想一会,时而抿着嘴无声笑得欣喜。压根没发觉有甚异样。
直到一只手冷不防伸过来,抽走了案上那张纸,没防备之下,笔尖重重划在纸上,拉出了一条老长的黑色线条。
“让你练字。你这画的是什么?”兰莫眼中阴沉一片。
阮小幺有种上课看小黄书被老师当场抓包的感觉,面颊滚烫,红着脸道:“无甚,乱画的……”
她想去收了那张纸,然而兰莫却抬手格开了她。
纸上线条有些稚嫩。白描勾勒出了一个身影,面容俊朗,身形高大,似乎在微微的笑,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只是从左至右横亘了一道黑色的墨渍,破坏了整幅画作。
旁边写着:日理万机的大狗熊。
阮小幺埋头等着挨训,偷看一眼兰莫,他的面上似乎又阴沉了一些。
等到脚尖都快被自己盯出一朵花儿来,这才听到他的声音淡淡响起:“明日去库房领一册《女诫》,抄上十遍。”
阮小幺被呕得快要吐血。
北燕民风开放,哪有什么女诫!!!
她憋了一肚子懊恼,伸手向兰莫,“奴婢遵命,望殿下……”
兰莫将揭开乳白色绸绢灯罩,将那纸张引火烧了。
阮小幺:死人脸我讨厌你!
亥时初刻,兰莫便要睡下,阮小幺伺候更衣。
她一张脸拉得老长,木着神情去脱兰莫的衣服。兰莫被她粗鲁的动作勾得火大,钳住她的胳膊,道:“你是我府上的婢子,休要太放肆!”
“奴婢知错,”阮小幺道:“男女授受不亲,请殿下放手。”
“一张纸而已,犯得着如此置气?”他被她这副冷淡的表情弄得没了脾气,道:“你若想要,明日去领一沓!”
阮小幺:“……”
领一沓,再糊到他脸上,就满意了。
转而一想,算了,他也只是烧了一张纸而已,又不是真把察罕烧了,她恼了这么长时间做什么?
“殿下若免了奴婢的《女诫》,奴婢便不置气了!”她小着声儿厚颜无耻。
兰莫从鼻间哼出了一声。
阮小幺飞快道:“谢殿下关爱!”
兰莫:“阮小幺,别得寸进尺!”
日子过的清闲如水,盛乐已多日未曾下雪,地上积雪虽未融化,气候却没了往日冷得刺骨。阮小幺跟在兰莫身边伺候着也有了十来日,期间鲁哈儿告了假,约是与纳仁海珠一同先归家了,
再来之时,便要成婚。阮小幺的活儿也未见多,每日里乐得安闲。
她压根不在乎院儿里那三个丫鬟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模样儿,只是有时进院子,见几人聊得正欢,又觉得自个儿一人有些无聊,每每与她们想说些话时,聊不上两句,便各有各的事去了。
吉雅再来时,在空中盘旋了好一阵子,无奈静心斋被几个侍卫牢牢守着,没个落脚的地儿,好容易阮小幺出了屋,见着它正俯冲下来,却又被那几个侍卫赶了走。
阮小幺很是心疼,不知与他们说过了多少次,“那是传信的鹰,你们让他下来歇歇脚!”
“姑娘,未得主子准许,这畜生可下不来!”为首的侍卫神情严肃。
兰莫只道:“府里头有规矩,不得擅自往来传信。”
阮小幺有点急,“你是瞧得明明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