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包下的船迤逦南下而去,一路上江水滔滔,沿途堤岸烟树隐隐,挽着天边的云霞,如锦缎般软软的挂在树梢之上,让人见着心里也软了几分。秋华由绿柳陪着站在船头,阮妈妈和几个丫鬟婆子带着玉华嘉文和嘉徵在一旁玩耍,几个人不敢歇口气,眼睛只是盯着几位少爷小姐,一下也不敢往旁边看。
秋华倚在船栏杆上看着嘉文嘉徵在甲板上追追闹闹,忽然便想起了当年去杭州的情景,淑华在背后想将自己推入河里,没想到自己倒摔了下去,若不是船工们救得及时,恐怕她那会子便已经葬身鱼腹。现在想着这些事情,真有仿若隔世的感觉,似乎离自己太遥远。
也不知道淑华在碧云庵里过得怎么样,像她那般性子,恐怕是无法适应庵里艰苦的生活罢?秋华翻了翻书,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船下边的舱里有两具灵柩,里边躺着她的祖母和她的父亲,两个人生前都对她很不好,可现在两人却再也没有办法爬起来斥责她了。
京城里边的一处宅子里,才长出了些许头发的淑华正对着镜子在瞧着自己的脸,忽然鼻间有些发痒,打了个喷嚏:“是谁在记挂着我?莫非是三公子不成?”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三公子前日才来过,今日又会来?”
门帘掀了起来,秋日的阳光和煦的照了进来,照得地面上一色明亮的金黄,贴身丫鬟小菲垂手低声回答:“姑娘,方才出去听着说长宁候府的四小姐已经扶灵回江陵去守孝了。”抬头望着淑华,小菲心里奇怪,自家主子为何对长宁侯府的事情特别关心,莫非她与那侯府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回江陵守孝?”淑华的眼睛落在地面上的那片金黄上,若有所思:“嘉和乡主,你真真是难嫁呢,好不容易皇上赐婚了,又死了个爹,还得熬三年才能成亲,还不知道前边还会有什么事儿呢!”
听说皇上赐婚给秋华的时候,淑华气的几乎要发狂,不是说她是罪臣之女,没有人愿意娶她吗?怎么才过了这么两个月亲事便成了?更可气的不是皇上赐婚赐封号,最可气的是那高祥,竟然罔顾家里的阻拦,自己带了一对活雁去容家求亲。
容秋华有什么好,值得高祥为了她如此折辱自己?淑华咬着牙齿,脸色铁青,偏偏秦妈妈还在一旁唠叨:“都说那容四小姐与高二公子是郎才女貌,皇上动了怜惜之心才赐婚,这也算得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听着这话心中便有气,淑华一伸脚将小圆凳子踢翻,站在旁边滔滔不绝的秦妈妈唬了一跳,闭了嘴不敢出声。
“滚!”淑华凶狠的瞪了她一眼,心情立刻不好了起来,直到听说长宁侯府的丧事这才开心了起来:“容秋华,我怎么就瞧着你很难嫁出去呢、”托腮细想,淑华脸上微微带笑:“即便嫁了过去恐怕也不会舒服罢,那高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对付她呢。”
自己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容秋华倒霉,淑华坐回桌子边上,捏紧了拳头——若是自己还能去膈应她,那便再好也不过了。
回到江陵,秋华先将弟弟妹妹安顿了下来。容家园子里空了快三年,可里边依旧整齐洁净,管理园子花草的灵芝见了秋华,快步迎了上来:“四小姐,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秋华打量了下灵芝,见她身子比原来丰硕了些,脸也长圆了不少,看起来日子过得颇为惬意:“比原来发福了。”
灵芝从胳肢窝里掏出了一块帕子擦了擦眼睛:“还不是托了四小姐的福。”她早两年便离了易家,自己寻了一个没父没母的嫁了,那人见灵芝有些银子,又在容府做了个管事嫂子,人心也不坏,所以也没嫌弃她成过亲,两人将铺盖搬到一处过起了小日子。
“这园子里的花木收拾得不错。”秋华从果盘里拿了几只橘子塞到弟弟妹妹手里:“这些都还是咱们橘园里产的罢?”
灵芝连连点头:“四小姐尝尝,今年的橘子特别甜。”
秋华接过绿柳递上来的一瓣橘子尝了下,确实甜,水分又足,笑着朝灵芝点了点头:“你园子管得委实不错,你去摘一筐子橘子下来,我过两日要有用处。”
灵芝得了夸赞,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处:“姑娘,我这就带人摘去。”
嘉徵吃得小手上沾满了黄色的橘子瓤,抬起头问秋华:“四姐姐,过两日你要拿着橘子去哪里?”
秋华将他拉到身边,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手指上的汁液:“四姐姐过两日要去看母亲,嘉徵在家里头可要乖乖的哟。”
第二日,容二太爷过府来与秋华商量了下下葬的事宜,将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十,临走前秋华将在京城里特地收集的几方砚台送给了容二太爷:“叔曾祖父费心了,这几方砚台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事,本来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但这也是秋华的一片心意,还望叔曾祖父不要拒绝。”
容二太爷看了看那几方砚台,心里边知道都是珍品,可秋华的话说得十分委婉,让他也没有推辞的理由,笑眯眯的让随从将砚台收了下来:“秋华总是这般客气。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能帮上忙的自然会帮。”
秋华向容二太爷行了一礼,将他送到容府大门口:“秋华若有事情,第一想到的便是来找叔曾祖父,只怕到时候叔曾祖父会觉得我有些讨厌呢。”
容二太爷呵呵一笑:“这个定然不会的。”
望着容二太爷半有些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