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谢如安的这几句话,客厅里原本死寂沉重的气氛,就如同是在一锅滚油里滴入了两滴冷水,瞬间沸腾起来,谢宏闻和谢如安沉默地对视着,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谢宏闻脸色更加难看,握着棍子的手更紧了一些,他沉声道:“滚开。”
谢如安深深浅浅地呼吸着,明显很紧张,但是在谢宏闻的目光下却始终坚定,他抿了抿唇,低声道:“爸,对不起,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就快二十四岁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什么事情都让他承担,我凭什么说爱他?”
谢宏闻重重地喘了口气,似乎是被谢如安的这几句话刺激到了,他恨恨地道:“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说爱?!你们是男人,你们是兄弟手足!”
谢宏闻今年已经五十几岁了,虽说还处于壮年,但是多年劳累,又不像是谢老爷子那样勤于锻炼,身体状况早就不好了,他昨天连番遭受惊吓,晚上又一夜未眠,此时握着棍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他是我哥哥,可是我爱他,”谢如安看着谢宏闻,心里一阵阵地难受,他不希望自己说出伤害父亲的话,可是却又不得不说,总算是体会到了谢铎锐昨天心力交瘁的滋味,他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一切变成这样……”
如果上辈子,他对谢铎锐没有那么大的执念,如果他车祸死了以后就老老实实地消失,也就不会有这辈子的事情了。
他从不后悔自己认识谢铎锐,爱上谢铎锐,然后让谢铎锐爱上他,但是每每看到家人伤心欲绝和对他们失望透顶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无比难受。
“爸爸,对不起。”
谢铎锐被谢如安突如其来的一跪搞得有点懵,此时才猛然反应过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谢如安,又看看气得脸色苍白的父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没有扶起谢如安,而是跟着跪在了他的身边,沉声道:“爸,我知道祈求您的原谅和理解有多么的自私,可是您是我的父亲……”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谢铎锐看着谢宏闻,轻声道:“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总跟您作对,什么时候都要和您反着来才行,不停地给你闯祸,看着您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地给我收拾烂摊子,我才觉得舒服,我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您突然把我带回家,我心里总觉得,以前好像是你们不要我。”
“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儿子,我不孝顺,不听话,让您操碎了心,几乎就没有做过一件让您顺心的事情,”谢铎锐眼眶微红,苦笑道:“这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其实是为了引起您的注意,让您的精力从工作上分出一些给我,好让我感觉,您确实是在意我这个儿子的。”
谢宏闻眼眶微红,颤着唇看着谢铎锐,谢铎锐试图勾了勾嘴角,缓和一下气氛,最后却还是没有成功,他低声道:“都三十几岁了,还跟父亲说这些话,我也觉得挺丢人的,但是在我心里,您一直是最值得尊敬的人,这件事是我和小安对不起您,对不起妈妈,也对不起爷爷,但是我很爱他,我这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
“我是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谢铎锐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底淡青色的黑眼圈无言地透露出他的疲惫,但是他却始终坚定地看着谢宏闻,沉声道:“爸,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向您要求过什么,也没有说过我想要什么,只有这一件,我求求您,您能给我吗?”
谢宏闻重重地呼吸,定定地看着谢铎锐,没有说话。
谢铎锐和谢如安对视一眼,他紧紧地拉住了谢如安的手,道:“和谁在一起,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除了家人知道别人也不会知道了,我年纪不小了,如果没有了小安,我确定我以后再也不会找到一个想共度一生的人。”
谢宏闻想到小时候的谢铎锐,那时候的谢铎锐着实让他伤透了脑筋,刚从父亲那里带回家的时候,稍微说他一两句他就要朝父亲那里跑,伙着周围的几个孩子成天给他闯祸,要不是周围的住户看在谢家的面子上,恐怕每天都能有人找上门。
他始终记得那时候和他顶嘴的谢铎锐,他儿子是老爷子一手教出来的,将老爷子当年固执的脾气学了个十成十,总是气得他青筋直冒,忍不住就想狠狠地抽他一顿,可是他还那么小,细皮嫩肉的小团子一个,顶着一张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包子脸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他又每次都下不了狠手。
一个晃眼,当年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谢铎锐,已经长大了,大到他已经管不了了。
这些年父亲念念叨叨,老婆念念叨叨,他不是没有想过以后自己会有一个怎么样的儿媳妇,但是说实话,其实他不是很在意,他和谢铎锐平日的交流不多,但是他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他一定会带回来一个和他母亲一样优秀的女人,毕竟谢铎锐虽说小时候有些叛逆,但是却从未让他失望过。
直到听说他和谢如安的事情,他震怒之后却又有些恍然,这么些年,他看着谢铎锐和谢如安的相处总觉得有些奇怪,别人都羡慕他家里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关系还那么好,兄友弟恭,实在是不多得,让人羡慕。
此时他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谢铎锐会对谢如安的事情那么上心,因为他根本没有把谢如安当成是弟弟,那是他准备相伴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