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再难听的话,咱们也得受着。”沈弋道:“房家看中我,也有一半是冲着二叔来,若是他们知道我的婚事连二叔二婶都不曾过问,母亲觉得将来房家对我能有多尊重?纵然我们要跟二房争高低,在芮哥儿长大之前,也还是得凭借着二叔的地位为依靠。”
季氏凝眉望着她,算是默应了。
傍晚才吃过饭,季氏就上二房来了,寒暄过后遂提及了房家来提亲的事,华氏笑道:“这可是好事,不知道老爷什么意见?弋姐儿幼时在上房长大,她的婚事可得让老爷做主才叫做有脸面。”
这话不但把二房撇了开去,又把沈观裕拖来当了挡箭牌,真真让人挑不出毛病。
季氏面上也不曾表露什么,只道正要去问沈观裕的意见,便就告了辞。
华氏送她出了门,也叹了口气。
傍晚沈观裕到了家,听得人说房家来人提亲,当时便不觉点了点头,等季氏再把名帖送过来一过目,便说道:“房家底蕴虽不比沈丘杜谢,然文正公忠正端方,在朝中也地位稳固,这是门好亲事。”再说房昱这孩子他也是见过的,人品性情配沈弋最是恰当,焉有不应之理。
季氏得了沈观裕的准话,心口石头彻底落下。
原先虽觉嫁与郑王楚王更好,但她素来不如沈弋有主见,既然大家都说房昱好,她自然也只有赞同。
没两日便就请了礼部左侍郎段昧的夫人为媒,去说这门亲事。
房文正乃是礼部尚书,虽然职务重心并未在礼部,但沈观裕曾任礼部侍郎,又曾与之共同主考了上届春闱,从礼部找来与房家熟络,又与沈观裕共过事的段家做这个媒人,是很合适不过的。
房家这边得到了回信,自然也开始操办起来。
房昱因为终于能抱得美人归,心里的欢喜按捺不住,自不免浮现在面上,国子监有他一帮好友,众人见他近日春风得意,不免就在下课时打趣起来:“松鸣近来定是有什么艳遇了,我瞧你上课都在偷笑,说说,是什么样的佳人?”
房昱红脸笑道:“哪里有什么艳遇,你当我是路遇了聂小倩的宁采臣么?”
众人不信,这时候诸子曦从那头走过来,拍着房昱的肩膀大声笑道:“你们不知道,松鸣定亲了!订的正是沈御史家的大姑娘!那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你们说他该不该得意?”
沈弋美名在外,早就成了京城里众口相传的名媛,众人虽没见过,但她的名声却也算如雷贯耳了。
读书人心里都有个才子佳人的梦想,众人立时就炸了锅地起了哄。
鲁振谦正好走到门口,陡然听见诸子曦那句话,耳旁立时就觉有雷声嗡嗡作响!
房昱跟沈弋订亲了,她订亲了,她这么快就定亲了?!
他望着被簇拥在人群里春风得意的房昱,眼前忽冒了金星,身子也摇晃起来。
“展鹏你怎么了?”随后进来的同窗连忙将他搀扶住,“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你身子没复原就先不必来,先生也说过不要紧,何苦这么硬撑着?”
他抿紧双唇,摇头示意无妨。站稳后望向远处的房昱,神采飞扬,少年得志,季氏给她千挑万选的夫婿,就是面前的少年?
他心里绞痛起来,又有浓浓的酸意冒出。
他努力平复下翻涌的心情,缓步走过去,到了他们跟前,强挤出一丝笑来,冲房昱道:“原来松鸣定亲了,真是恭喜。方才听说女方是沈御史府上的大小姐,不知此言可当真?”
房昱闻言扭头,看到他这番表情时略顿了下,然后大方地道:“正是。只不过才刚刚登门提过亲,还未正式下聘。”
已经到了上门提亲的地步,自然是正式在说亲的了。
鲁振谦心里又有刀尖划过,疼的他眉头拧了一拧。
“展鹏怎么了?”房昱见到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凝重了脸色。
“哦,没什么。”鲁振谦落寞地垂了头,然后又再挤出丝笑来,揖道:“就是恭喜你们。”
房昱隐生疑惑,但也真诚地回礼道:“多谢。”
鲁振谦噙笑转了身,缓步又出了门。
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僻静处角落里坐下,眼泪也终于止不住流下来。
这一日便如同丢了魂儿,连怎么回的府都不知道。
一个人闷在房里,脑海里尽是房昱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又是沈弋那张布满了为难而不得已的脸,他们订亲了,他又能怎样呢?她说那是她母亲的选择,而且也不让他去提亲,为的就是怕她成为她二叔二婶踩压长房的把柄,他虽然觉得依然可以努力,可是他又怎么能冒让她一辈子记恨的风险?
即便是得不到她,只要知道她是出于不得已,他也是甘愿放手的。
他让人拿来了一壶酒,一个人在房里自斟自饮。
酒劲麻木了身子,可以忘记心里的痛。
但是喝的越多,她的脸就越是清晰,那些刻骨而锥心的话也就越深刻,她和他是多么般配的一对,但偏偏季氏觉得她和房昱更相配,而他竟然还连个争取的机会她都不允许拥有,他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十几年的情份就抵不过家里一句话么?
一壶酒见了底,最后一杯举到眼前,映出自己一张憔悴的脸。
这张脸跟房昱的脸比起来,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房昱的脸,那才叫做意气风发,叫做人生得意。
他一抬手,要连同这张脸一起咽进肚里去。
但是杯举到唇边,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