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稷看了眼屏风后头,微笑道:“舅母言重,我只是府上的外甥女婿,不是什么恩人,我做的也是我应该做的。往后但凡有什么大事小事,若是不见外,只管让人来传我便是。”
华夫人还要再说,华钧成道:“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大冷天的,还让人家回去歇息不?”说罢与他二人道:“我送送你们。”眼神掠过欲言又止的韩稷身上,想了想,又回头望着屏风处,扬声道:“雁姐儿也出来送送你父亲。”
沈雁闻言立刻出来了,如同雪地里的小喜鹊一般欢快地望着他们。
韩稷送完沈宓之后回到府里,经过一路的思考,还是马不停蹄先去唤醒魏国公出到书房述说了经过。
不过华府被烧这事他暂且没说,只重点将楚王劫人后又遭郑王设计之事给说全了。
魏国公听见他说杀了楚王,又把郑王给带到了沟里,那神色顿时堪比秋风横扫过的清庭,找不出一丝整齐的痕迹!
隔了足有两刻钟他才算渐渐从这震惊里回过神来,虽说事情来得突然,但楚王屡行不义,又敢劫持朝臣家属也是他自寻死路,杀了就杀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那郑王也是欠教训,既设下这样的圈套连环坑人,便是不杀也值得给点苦头他吃。
可是韩稷竟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沉默了半日,最终也没说别的什么,只道:“知道了,歇着去吧。”
韩稷颌了颌首,退了出来。
魏国公在原处又静坐了片刻,忽而将桌上的金莲捧起来,开启椅子下方一块地砖,将金莲放了进去,直到地砖四面严丝合缝,才又熄灯出门。
天很快亮了。
这一日的早朝本该是在准备迎接不久之后的新年到来的祥和安乐的气氛中进行,然而随着楚王暴毙的噩耗传来,又兼郑王居然被五城营一众人直指具有最大嫌疑,皇帝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病倒了,天亮时让太医扎了几针撑着坐起,然后披着袍子在乾清宫召见了群臣。
根据郑明策的说法,楚王郑王二人因着私怨而相互指使手下暗刺对方,楚王实力没拼过郑王,于是被郑王斩于刀下。而五城营则因为顺天府接到华家报案说华正宇被劫所以应差前至油桐巷,没想到竟然就碰巧见到了这一幕。
五城营一帮人皆是素日混在一处琢磨着哪家关系稳靠,哪里有油水可捞的混混,进大理前听得郑明策将个中利害一点拨,哪里有不跟着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道理,应差的几百号人竟是不用明说也站在了他这边,甚至有的还索性绘声绘色地虚栗色起当时郑王楚王如何内讧的情景。
宫里内外朝野上下一时炸了锅,皇后听闻后连头上凤钗也手抖得插不稳了,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骂也不是怒也不是,竟然如丢了魂似的围着紫铜大薰笼转起了圈!
楚王死了这是好事,可疑嫌落到郑王头上则就万万谈不上什么好事了!
原先太子人选只在楚王与郑王之间选择,并不表示皇帝只有这两个儿子,除了碧泠宫的废太子赵隽,还有前去西北之国的辽王赵诘,还有两个一个四岁一个两岁并未受封的低等宫嫔所生的皇子。
这些人原本根本就不值得放在心上,可如果郑王在这场竞争里失势,那么就算皇帝不允,恐怕内阁也会想办法从中挑出一个来培养成储君,这要是被他们拿到了储位,对她可没有丝毫好处!不要说日后,就是眼下郑王涉嫌弑兄这件事,身为皇后的她一定也逃不过罪责去!
皇后这一日过得心惊胆颤,但显然事情并没有那么快了结。
下晌郑明策又在南城街口捉到了楚王身边长史宋正源,带着他到了大理寺,一问这家伙居然是要潜逃,立刻引起了各部怀疑,基于他乃是命官身份,大理寺着人请示皇帝,皇帝一边咳得额头点地一面挥手让动大刑,不消两日便审出来原来宋正源跟郑王关系甚大。
郑王被软禁起来。
群臣虽然对于郑王楚王会这么样明目张胆的火拼感到半信半疑,但是宋正源的确任过楚王府的长史,如今又浑身上下说不清,他既说如此,那就是如此罢。只不过皇帝必然不可能替自己死去的儿子再杀掉一个儿子,楚王的死,不管是谁造成的,想要偿命是极难了。
反正人都死了,且楚王也不是什么好胚,谁还会去多这个事来替他鸣冤不成?不过郑王犯下这等大罪,倘若罪证确凿,怎么处置都是不为过的。
而皇帝虽然话语不多,但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没有打算姑息轻率的意思。
他虽然不知道楚王究竟死于谁手,但他因什么而死又如何不晓得?没想到华家毫发未伤,反倒是他丢了个儿子还牵连上了另一个儿子!他不敢确定楚王是不是郑王杀的,但眼下他将因此而失去原本看好的两个继承人这是不争事实!
他不相信郑王会亲手杀害楚王,就算他们之间水火不容,他也不可能会落下把柄在人手上,一次企图解他两个子嗣,这样的手笔,若不是有着狼子野心之人,其人若不是恨不能摧毁他赵室,怎么会生出如此歹毒的计策?!
在内阁又一次进来寝宫面圣递交大理寺审案进展时,他低头啜着药,说道:“慢慢审,审个水落石出之后,再提立储之事。”
众臣面面相觑,最终默语退出来。
这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本来议定郑王为储,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给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