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前世里跟秦家老太太关系也还不错,眼下见老夫人爽朗,心下也觉亲近,一路搀着进了门,扶着她坐下,而后又跪下磕了头,奉了茶,奉上见面礼,又依次给堂伯母们行了礼,又收了赏,同时也正式受了韩耘的礼,给他与薛晶一人赏了礼物,才又坐下来正式说话。
华氏给沈雁备的见面礼极足,也算到韩家这两房堂亲会在座,因而不论礼面还是言谈,都从容而无丝毫失仪之处,这里不止是老夫人暗中点头,就连梅氏她们也对这看上去大方得体又开郎健谈的世子夫 人好奇起来。
韩世充的夫人梅氏略略地打量了沈雁两眼,笑道:“我从前也是见过亲家太太的,如今看大奶奶这模样,不全像亲家太太,倒像是父母亲各占一半。”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想来也是做不出当着新大奶奶的面对人家的容貌品头论足的事。她说道:“你们从太太那边来?”
沈雁知道难免会遇上许多试探深浅的,但这也没事,一来她们无关紧要,二来毕竟你不能要求个个人都是端庄贤淑的贵妇,对这些一笑而过就好了。不过老夫人这话也不好立刻就回,因为韩家本家的矛盾理应是没让韩家旁支知道的,如果她要答没见,岂不平白地惹人猜疑?
她默了下,立刻微笑道:“是从正房过来呢。”
老夫人多精明的人儿,她又不是不知道鄂氏跟韩稷的矛盾,只她这一默便瞧出来了不对劲,自不再说下去了。转而又笑着问起薛晶来:“你们俩是怎么跟你雁婶撞在一处的?”
韩耘不免说起早上怎么去叨扰沈雁的事。
韩世磊的夫人乐氏笑道:“二爷跟世子兄弟情深,跟新嫂嫂也十分亲近。”
一句话说得老夫人面色有些凝滞起来。
韩耘再小如今也是沈雁的小叔,何况都已经九岁,当小叔的一大早跑到大嫂房里去蹭饭,而且韩稷还不在家,这传出去还了得?
她微微地扫了眼梅氏乐氏,笑说道:“家里总共只有他们两兄弟。自然是该亲近的,长嫂如母嘛,雁儿往后于耘哥儿也有管教之责。晶姐儿与雁儿也是要好的,耘哥儿顽皮。从前只服哥哥,如今又肯听嫂嫂教诲,我高兴还来不及!”
本来没多大事,韩耘就是去了颐风堂也只在前院坐了会儿,当时辛乙他们全部都在的。这会儿也听出这妯娌俩虽是一副关切的模样,但又话里话外地透着几分挑拨,便愈发不肯让她们知道鄂氏与韩稷不睦的事情。
因听出老夫人这是堵她们嘴的意思,顿时乖觉地起身:“雁儿谨遵老太太教诲。”
韩耘道:“老太太,我去大嫂屋里吃饭,是大哥早就答应过我,说只要我听大嫂的话,就没问题的。”
老夫人笑道:“原来还有这层,那自是更好了。”把乐氏一张嘴堵个严严实实。
乐氏自觉没趣,也只有僵硬地陪着笑。岔开了话题。
这里闲话了一阵,老夫人到了礼佛的时间,沈雁起身告退,梅氏乐氏也随着告辞出来。
到了廊下,双方也没再多话,沈雁往颐风堂走,梅氏乐氏往府里东角门走。
走出国公府大门往北的第一条巷子便是韩家兄弟府上。
韩世充与弟弟韩世磊并没有严格分府,两座四进的宅子是并排与魏国公府背靠背的,三家韩姓于是在坊中形成品字形的布局。两府依旧各自为政,只是中间巷子打通。两边门不设锁,往来便如一府似的亲近。
韩家兄弟的父母早亡,当时与妹妹三人都是仰仗老魏国公夫妇存活下来的,一起打仗建功。论起功绩自不比国公府,但如今一个在中军营任参将,一个在天津卫任守备,也算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妯娌俩进了大门,乐氏便缓下脚步,试着与梅氏笑道:“这新过门的世子夫人。瞧着倒不像是个软柿子。”
梅氏微哼:“人家可是诗礼传家的沈家出来的姑娘,身份不知多清贵,若是个软柿子倒是奇了。”
“说的是啊。”乐氏笑叹,“只不过才不过十四的姑娘,就已经这么硬气,又懂得讨太婆婆欢心,来日也不会比三弟妹差。”
梅氏斟酌道:“照我看,恐怕这机灵二字上,还要强过几分。”
乐氏与她抬脚缓步往二门走,又叹道:“如此一来,国公府是愈发兴旺了。”
“兴旺不好么?”梅氏回头,“国公府兴旺了,才能带挈咱们兴旺,不管这世子夫人是不是软柿子, 以她的家世,都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你我往后还是莫要再寻些无聊的事撩拨她才是。否则的话到时自找了没趣不说,恐怕还引得伯母和三弟妹不悦。”
这自是说起先前乐氏提到韩耘那事来。
乐氏嘟囔道:“我看伯母倒罢了,三弟妹恐怕不会不悦罢?”说完她恍觉失言,又连忙改口点头:“大嫂说的是,我自是知道这层的。”
梅氏却没打算放过,“你说三弟妹不会不悦是什么意思?”
乐氏有些迟疑。
半日后挥退了左右下人,才说道:“前些日子咱们不都在前边儿帮着世子娶亲这事儿么,那日我正好急着寻三弟妹,左找右找也找不见,后来在正房仓房下经过,倒是听荣熙堂的丫鬟在墙根下议论,说是三弟妹与世子之间有矛盾很久了,三弟妹当初也极力反对过这门婚事来着。”
梅氏吃惊道:“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不是也不知道么?”乐氏轻声道,“国公府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