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肉,是被握在手心,不受风雨,手背上的肉,总是要在外面挡风遮雨,纵然会疼,但总没有手心里的肉那样疼爱。玉琳眼里又酸涩起来,看着徐知娇轻声道:“你娘,真是疼爱你。”徐知娇见自己的话被玉琳赞成,笑的十分甜蜜。
她们本该是姐妹,杨墨兰瞧着眼前的大小女儿,不是没有过后悔,但人生事,哪有十全十美,能有九成圆满已经十分不错。杨墨兰忍不住伸手想要去碰玉琳的袖子,但终究把手缩回去,只轻声道:“人生在世,总有取舍。”
总有取舍,只是自己是那个被舍掉的人,此刻玉琳分不清楚,是在这无边富贵中没有娘的疼爱好,还是像徐知娇一样,没有自己那样富贵,却疼宠。也许未来,还会有嫂子疼啊。玉琳在此刻竟有些嫉妒徐知娇,若易地而处,易地而处,是不是就能叫出那一声一直堵在喉咙口的娘?
若易地而处,是不是就能那样坦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绪复杂?面对她们不知该说什么?
进去的时候长了,况且又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徐知安不由有些烦躁,他从没忘记,虽则和玉琳同母异父,但玉琳是高高在上,伸一根手指就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公主。徐知安手握成拳,重又在帘外跪下:“臣启公主,臣等还要赶路,请公主……”
徐知安虽竭力平静,但话里的惶恐是能听出来的,玉琳把眼里的泪忍回去才对侍女点头,侍女已经捧出一盘子东西,玉琳看着杨墨兰:“山高路远,贵州苦寒,这三件裘衣,你们就带去吧。”
徐知娇啊一声看向自己的娘,玉琳已经道:“休要推辞,你我缘分不止于此。”徐知娇见自己的娘点头,这才行礼下去:“多谢公主。”
玉琳扶起她,那一声却是对杨墨兰说的:“保重。”杨墨兰对女儿点头,又投向女儿一眼,这一眼带有愧疚,就带着徐知娇离去。
看着珠帘晃动,玉琳眼里的泪再度落下,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自己的娘啊,生了自己的娘啊,就这样眼睁睁看她和自己天各一方,可是不能认不能怒不能怨,竟不知道该怎么做。
“公主,徐家人已经上路了,您出来时候也长了,该回府了。”侍女不明白玉琳的心绪,只能在旁劝说。该回府了,玉琳登上车时往徐家人离去的地方望去,再望不到他们背影,玉琳低头,从此,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此一别,只怕再无可见之期,杨墨兰轻声叹息,徐知娇已经道:“娘,公主是个很温和的人,为何哥哥要以娶个公主嫂子只怕会欺负您的理由来辞婚呢?”杨墨兰摸摸小女儿的头:“这些事,等你再大些,娘会告诉你。只是阿娇,你以后可是要吃苦了,会不会怕?”
徐知娇摇头:“娘,有您,还有哥哥,我怎么会害怕?听说贵州有很多苗子,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杨墨兰把小女儿抱在怀里,什么都没回答,只是闭上眼睛,让心里那浓浓的思念慢慢消失。
玉琳此次出门,只带了八个侍女八个内侍,另外有二十来个侍卫护送,算得上轻车简从,自然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人喝道前行。此时坐在车里,能感觉到街上和平日出门时不大一样,有人的笑语,有吵架声,还有孩子的说话声,多了许多烟火气,而不是像平日那样安静。
车行半途,突然停下,侍女道:“公主,是有人家在那被人寻上门来,此时正在吵呢,您要不要绕道?”
玉琳平日并不理会这些事,此时正沉在悲伤里面,听了侍女的话微微抬头:“出什么事被人寻上门来?”侍女讶异,但还是让人去打听,很快就打听回来:“公主,听说这家大奶奶没有生下儿子,本要纳妾,却又没纳,也不知怎么在外养了个外室,现在外室生下儿子都三岁了,要抱着孩子回来认祖归宗,大奶奶不让,在那吵呢。”
“女子为何必要生下儿子?”玉琳从没听过这种事,不由好奇问道?侍女有些忍俊不禁,但又笑着道:“公主,娶妻回来,自然是要生儿育女的,这生儿子自然十分要紧。没有儿子,就没有子嗣,不说旁的,就连宫中后妃们,不也有儿子更好一些。”
玉琳哦了一声方道:“这样事情,从没有人和我说过!”
侍女的笑这下忍不住了:“公主您是皇家血脉,高贵无比,嫁任何人都是下嫁,既是下嫁,这生子一事,又有谁敢说呢?”玉琳仔细想了想,已出嫁的那几位姑姑,好像确实没有人逼她们生儿子,不由点头:“我记得三姑姑只有两个女儿,也没人敢寻上门来,因此听说才奇怪。”
“公主生子,当是天家外甥,有世职可袭,哪是能像民间一样,随便抱个别人生的孩子来,就能认公主为母的?长此以往,岂不乱了套?”侍女的声音带上几分严肃,三纲五常,君为臣纲是在夫为妻纲前的,玉琳又是一笑:“三姑姑这回又有了喜,已经七个月了,不如等她将要临产,我去探探她。”
“公主也该长出外走走才是。”见玉琳和原来差不多,那被辞婚的哀伤似乎已经消去,侍女急忙跟着建议。
此时那家子已经吵的差不多了,玉琳的车驾继续前行,回到王府,玉琳先去见了吴王,和他说了杨墨兰的表现,吴王听女儿说完,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对玉琳道:“她要的,和我能给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爹爹,或许,您和她的缘分,就在于把我带到世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