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神石,就在树下。
攀云树能长千丈高,根系自然四通八达,能覆盖方圆千里。这小小幼苗,根系只怕遍布关府,自然也能将神石牢牢困住。
单致远望向那幼苗,却莫名心惊,如临大敌,只得暗自警惕准备召唤龙牙,见机行事。
寂静中一时僵持,却骤然听男子低沉叹息嗓音在房中响起,“既然来了,何不坐坐?”
话音未落,单致远身旁地砖骤然被顶开,无数灰白根须破土而出,彼此纠缠联接,形成一把座椅的形态。
单致远眼前一阵恍惚,却见那立有攀云树之地,并无树苗踪影,反倒立了个沉稳冷厉的男子,玄袍端严,肩膀宽阔,容貌冷酷华美。
正是勾陈……不,正是关鸣山。
那熟悉容貌正在眼前,单致远不由心头狂跳,明知此人非彼人,却仍是按捺不住思念,视线胶着,半分也不舍移开。竟不觉颤声问了出口,“这些日子……你可好?”
关鸣山如今已非往日那俊雅矜贵,却心思单纯的城主公子,听了这问话,虽面露和暖笑容,嗓音却依旧不疾不徐,“致远如此挂怀,关某欢喜得紧。却不知致远问的,究竟是关某还是勾陈。”
单致远被说中心事,立显了愧色,立时道:“我问的自然是关兄。”
这一次诚意发自真心,关鸣山自然也有感应,展颜笑开,抬起手时,长袖曳地,露出一截青绿手腕,柔声道:“致远,靠过来些。”
补天神石就在他足下,单致远自然要靠近。只是目光落在关鸣山那只手上。肤色柔绿,与攀云树树皮同色同质。
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关鸣山又道:“为兄何曾害过你,致远,你为何要怕?”
单致远暗中警惕,缓步走近,又低声问道:“关兄,我听闻你代掌城主之位后,关荣城主自此闭关不出,无人得见。”
关鸣山和煦笑道:“家祖境界已臻大乘,自是潜心修炼,不问世事。”
单致远又续道:“你将府中一干仆从尽皆撤换,寻常也从不见外人。”
关鸣山笑道:“不想你竟如此在意为兄府中动静,为兄……甚是感动。”
单致远叹息,却仍是继续道:“攀云树寿数漫长,能长千丈之高,却嗜食血肉……只是终究这植株灵识未开,便不分善恶,故而难生魔气。除非与人共生,长此以往,只怕——”
关鸣山静静看他,仍是唇角勾起,笑得极为柔和,“致远,靠近些,让我看看你。这些时日不见,你可曾——过得好?”
致远心中一酸,终是迈步靠近,立在关鸣山面前。又道:“我很好。”
关鸣山两手伸开,将单致远轻轻环抱怀里,方才道:“为兄——不甘心。”
他手臂一紧,将单致远禁锢怀中,语调骤然激昂,极快极烈,继续道:“他要我止步金丹,凭什么?他说我不过一介神魂碎屑,要收便收,要灭就灭,凭什么?我偏要逆天抗命,与血逝结盟,与攀云树共生,谋城主修为,夺神石生机,假以时日,十方三界,再无人能阻我!”
单致远任他拥紧,仙树淡雅香气压不住血腥味,关鸣山灵气雄浑,灵压强横,却隐隐有入魔预兆。
他仍是一言不发,只听关鸣山侃侃而谈,剑气化作无数蛛丝,悄无声息避开攀云树根系,侵入泥土之中。
关鸣山道:“致远,待他日我为上尊,我便同你结为——”道侣二字尚未出口,足下骤然剑光四溢,轰然巨响中,将先天壤掀了个底朝天。
漫天先天壤与灰白根须当中,隐隐一点红光闪烁,被单致远飞身跃起,一把抄在手中。血红色纯正深厚,光泽却有些暗淡,生机消退,暴怒却更胜以往,正是被金雕夺走的开阳神石。
单致远屈膝落地,缓缓直起身来,神情冷肃,嗓音却轻忽微颤,“果然是你……”
关鸣山被他偷袭成功,跌在一旁,黑袍下摆翻开,露出青绿木质与无数断裂根须。
翻开四散的泥土中间,夹杂寸寸白骨,血肉尚未褪尽。
单致远垂目望去,不由涩声道:“关兄……”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关鸣山唯有面容灰白,颈下尽已化为木质,如今被斩断根系,屋外那些蠢蠢欲动的根须也失了主使,纷纷没了动静。往日的贵公子如今却狼狈至此,又惨笑道:“你当真不肯……”
单致远手提龙牙,灵力灌注剑身,隐隐腾火,又垂目道:“你对我情意深重,在下感激。只是情从何起?不过也是因了神魂碎片中一点眷念。若你并非勾陈主魂,在下何德何能,会入你关公子法眼?一切皆是,”单致远手中利剑外,烈火烧得愈发猛烈,赤红火舌暴涨三尺,已落在地上,缠住根须熊熊燃烧,“孽缘。”
二字轻轻出口,烈火呼啸,充斥房中。
单致远趁势撞开房顶,唤出阿桃,一人一豹冲散姗姗来迟的守卫,往城外逃去。
那房顶大洞处骤然腾起一点青光,单致远高举手中赤红神石,那青光便受吸引,猛烈扑入其中。
开阳神石暗淡光芒顿时亮了三分,生机竟比往日更充沛。
神魂碎片,至此归位。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内团圆!握拳!
然后基本上就接近尾声了,真·接近尾声。
以下是难以压抑的抽风小剧场,严重ooc慎入!
关鸣山:我已经预见了我的结局了。
单致远:怎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