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既然是为了了结师门因果而来,于兰若寺中对着那树妖姥姥出手自然是没有丝毫的情面可言。更何况燕赤霞一生以斩妖除魔守护正道为己任,若非是经历了太多的挫折使这心性上也不免发生了几分变化,莫说其他,便是对这非妖非鬼似妖似鬼的聂小倩也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此番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在这说话,倒也要亏得那几年的磨砺。
聂小倩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道士,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当年若不是这人死命追赶要将她驱散魂魄以免为祸人间她也不会遇到这后面的许多事。因而甫一见到这燕赤霞面上便有了那么几分不好看。又听得他说起月圆之夜,不用他人提醒也是知道此人已是知晓了那树妖姥姥的计划。
思虑片刻,游魂野鬼孤身飘荡在这世间,便是再怎样的性子也有了几分决断。放下心中的诸多种种不安与疑虑,聂小倩却是盈盈一礼对着燕赤霞拜道:
“小倩一孤魂野鬼,飘荡于此世间数百年,又为那树妖姥姥所掳做了诸多违背本心的事。还请道长相救助小倩摆脱了这魔爪,是生是死全凭道长决断。”
言罢,也不起身,美目中目光盈盈似哭未哭,眉宇间却是多有倔強。
“他受了重伤,暂时不会来寻你的麻烦。”
粗糙的指尖摸索着腰间的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又将那两黑渗渗没了眼球的眼眶投向一旁的容楚所站立的方向。而后转过头来对着聂小倩继续道:
“当年也是我之过错,方使得你落入那人手中,又心甘情愿的将尸骨给了他受他控制。那人已经完全坠入魔道,却也是留之不得。只他虽然实力大将跌落了境界,旁门左道之术众多却也完全没有办法恢复。”
若不然昨日夜晚便不会再度使那树妖姥姥逃脱了。
当然这话燕赤霞并没有说出口。也许原因并不单单如此,若是那突然出现的叫容楚的剑修男子能够多用点力的话。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逝便很快的被燕赤霞所掐灭。他师门所留下的因果,自当由他燕赤霞来亲自了结!又怎需要假他人之手?更何况这今日的诸多种种,与他燕赤霞也逃不了干系!
“想来他之所以还会留下你,所等待的便是那个机会吧?”
淡淡的疑问的语气,配上那张满是风霜而布满着胡子的面容,以及没了眼球的黑渗渗的血洞,即使是在这大白天让人见了也是极为不舒服与诡异的。只不过不管是江宁容楚还是聂小倩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宁采臣注意到了,却很快自我调节过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美也好丑也罢都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且这位燕道长想也知道是受过了苦楚有故事的,却不可平常待之。真正使这书生忧虑的是这几人之间的那种态度,总让这饱读了不入被排斥了的感觉,好像他同这几人皆不是同一个世界。
宁采臣是有那么点书生意气偏执死板,可这并不代表他傻。自然是可以清楚的感知出这几人言语中的那些不明不白之处。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又听得这燕赤霞言语中透露的意思却是于聂小倩多有不利,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难道说说昨日夜里出现过的那妖怪还会找上小倩逼她做不想要做的事情吗?”
明明是带着疑问的语气,可莫名的宁采臣就是知道了那答案,即使这诸人都有意无意的将他排除在了那谈话之外。他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但是现实的残酷又在提醒着他什么都不能办到,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这样的感觉真不好,但宁采臣终究不是什么无脑冲动的人,带着恳求的急切的双眼转向燕赤霞。即使知道这失去了眼球的中年男子或许看不见什么,可本心里却是莫名的相信着这人一定有着不一样的办法,助身边这位结识不久的可怜女子解除这困境。
“道长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助小倩逃脱那妖物的控制。”
沉默,沉默,沉默。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粗糙有着厚重老茧的指尖缓缓转动着酒壶,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燕赤霞不会开口的时候,却听到那人低低的声音在这林中响起,莫名的带了些惆怅。
“我和他的法力相差不大,和他交手虽然也讨得了几分便宜。可是那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却也是防不慎防。此番虽然让他负伤逃走,可他若是想要召回你想来也是轻而易举。他的打算我也能猜到几分,不过是以你之精魂骨血为炉鼎,引太阴月华之力淬炼己身修成那门魔功。既然如此,时至今日你可还要帮助于他?”
这话却是对着聂小倩说的。
那燕赤霞双目虽然看不清东西,可心眼犹存。自然是可以猜到众人那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也不隐瞒,便将昔年旧事娓娓道来。
此界名曰琅嬛界,乃一大能所创,距那女娲娘娘与伏羲大神所共同创立之山海界已是不知多少距离,与中央天庭相隔亦是分外遥远。却是那日容楚与青湄妖君及另一人交手之时双方所使出之力量过于庞大,无意间破开了空间裂缝引发虚空乱流,机缘巧合之下到达了此方地界。
这燕赤霞所处之宗门乃是此方世界一极为古老之宗门,无极门。
此门之中虽修行玄门正法,尊奉者亦是三清之一的太清道祖,诸多规矩行事却与他派多有不同。
无极门创派祖师无极子,现任门主无水月,每代门人皆以无字开头为道号。燕赤霞师尊即为无极门“三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