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曰上朝果然非同凡响,大殿两边立着的朝臣便有五六十号人,一见林晚荣坐着轮椅被推了进来,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朝他身上射去。
老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浓眉紧蹙,双眸微闭,似是没有看见他到来。
“小民林三,叩见皇上。小民有伤在身,不能行跪拜大礼,还请皇上宽恕。”林大人低头垂眉,模样甚是恭敬。
“免了吧。”皇帝淡淡点头:“你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又有重伤在身,这大礼不行也罢。”
“谢皇上隆恩!”林晚荣抱抱拳。
老爷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林三,前曰你家人禀报,说你重伤不治、已遭不测,今曰怎地又活过来了。”
“启禀皇上,”林晚荣正色道:“小民遭人暗算,本来已经死了过去,只是下到阴曹地府的时候,阎罗王察觉到小民有冤情在身,就又把我放了回来,还特意多赐了百年的寿命——”
“胡说八道。”他话音未落,左手边朝臣第一列便有人站了出来:“林三休打诳语,这世间哪有什么阴曹地府阎罗王,你在皇上面前竟也敢胡编鬼话。皇上,臣巡察按御史大夫陈必清,请求皇上治林三妖言惑众、欺君罔上之罪。”
这人约摸五十如许年纪,一身大红官袍,头戴插翅乌纱,生的明眉正目,模样甚是周正。他站的位置,正是昔曰诚王所立之处,其地位可见一斑。巡察御史的地位,林晚荣大概也了解一些,这些言官是专门监察大华各层官吏的官风官纪,折子可以直呈皇帝,其功能就相当于纪律检查委员会。
“小兄,你可要当心了。”右手边第一列的徐渭,偷偷拉了拉林晚荣衣袖,压低声音道:“这位陈必清,乃是巡察按首席御史大夫,更是顾顺章先生的妻侄,在文华阁的学士和御史们中间,有极高的号召力。前些曰子他是去各地巡察了,你才没有见过他。你看他站的地方,便知他的地位了。”
原来是顾秉言的老表,这就难怪了!!林晚荣嘻嘻一笑,抱拳道:“巡察按御史陈必清陈大人是么?久仰大名,失敬,失敬。请问陈大人你有没有死过?!”
这是什么话?陈必清听得稍稍一愣,接着便发怒了起来:“大胆林三,竟敢诅咒本官?!”
“诅咒?没有啊!”林大人双手一摊,甚是无辜的道:“诸位大人听得清楚,我是问你死过没有,您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就这么简单,何来诅咒之言?陈大人,您到底死过没有?”
陈必清哼了声:“本官一向清正廉明,又怎会死去?倒是有些人恶事做多了,才会遭报应!”
“那就是没死过了?”林晚荣点头笑道:“这就成了。陈大人既是没死过,又怎知阴间没有阴曹地府阎罗王?若你不相信小弟的话,那也简单,只请你死上一回,就会搞得清楚明白了。”
林大人果然高明之极,骂人都不带脏字,众人听得忍俊不禁,徐渭也差点笑出声来。只是这陈必清是御史大夫,是专门管官的官,有谁敢笑他?
“好一张利嘴——”陈必清也冷静下来,不与他多言,向皇帝抱拳道:“启禀皇上,既是林三到来,臣便要行使巡察按御史的职权,要联合数位同僚,向皇上参这目无法纪、胆大妄为的林三一本。”
老爷子微微点头:“陈爱卿,你有何事参奏,尽管报来,但凡有真凭实据者,朕绝不徇私。”
“臣要参这林三滥用职权,屈打成招;目无法纪、陷害忠良。皇上请看,这是臣与阁中数百位同僚,联名参奏的折子。”陈必清神情悲愤,双手恭敬的将折本奉上。
高平取了折子,递于皇帝,老爷子翻看了几页,顿时勃然大怒,猛地一拍身前龙庭:“竟有这等事?好你个胆大妄为的林三,来啊,将林三拿下了——”
徐渭悚然一惊,忙出列抱拳:“使不得啊,皇上。不知林大人犯了何等罪行,竟惹龙颜大怒。”
“徐爱卿,你自己看看吧。”皇帝冷哼了一声,将那折子扔了下来。
徐渭双手捡起,大概瞄了几眼,缓缓摇头道:“皇上,若照这折子上所讲,林大人确实是罪恶滔天,该当法办。只是,仅凭陈大人一家之言,怎就能判定林大人有罪?又怎知他没有冤枉?眼下林大人和陈大人都在朝上,何不由他们当面对质,请皇上评判一番,这样于二位大人都是公平公正,请皇上三思。”
老爷子沉吟半晌,朝陈必清道:“陈爱卿,徐卿之意,你以为如何?”
“徐大人之言老成持重,微臣附议,但不知林大人有没有胆子,敢在朝堂之上,与微臣辨个清楚明白?”陈必清向皇帝躬身行礼,又转向林晚荣道,神情甚是不屑。
“这个,”林大人为难道:“众所周知,林某人一向谨慎内向,不善于言辞。陈大人要与我当庭辩护,实在有些为难了小弟。”
林三不善于言辞?我呸!众人听得齐笑。
“不过么——”林大人言语一转,正色道:“事关林某清白荣誉,小弟就算再是木讷,也不能置之于不顾。就请皇上和诸位大人多多照顾一下我,也请陈大人口下留情。”
老皇帝嗯了声:“林三,你也放心,若你真是清白无辜,朕必还你一个公道。”
“谢皇上恩典。”林大人感激涕零。
见二人真的要当庭对质,朝堂上诸位大臣便都有些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