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城不由意外,凝视她片刻,笑了起来。
这是顾云筝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心底的笑容,宛若夏日骄阳,璀璨夺目。
她挑了挑眉,道:“在你看来是下下策,因为你赌不起,与我不知侯爷会不会漠视我生死一般,你也不知侯爷会不会将你燕翼堂赶尽杀绝。我就算身死,却有许多人陪葬,划算得很。”
祁连城心生钦佩。这下下策的弊端都在她言语之中,很多人深思熟虑后也能看出,而她胜在反应太快。他啜了口茶,“夫人所言极是。是你说服侯爷,还是我继续等待时机,全在你。”
“我怎知你所言非虚?”顾云筝才不会让自己从开始就落于被动的局面,“要我没见到人就为他人办事,不可能。要么今日就让我见到云凝,要么我就回府与你一起等待时机。你不怕我搅局的话,就别让我如愿。”
祁连城忽然打趣她:“霍天北以往与你形同陌路的原因,是不是就因为你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怎么说?”顾云筝打趣回去,“难不成你怀疑以往得到的关于我的消息都是假的?那你岂不是养了一帮废物?”
“你如今这种做派,只有太强势、太懦弱的男子才会青睐有加。”祁连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说完这句站起身来,“随我来。”
徐默一见祁连城起身,疾步走过来,“回府?”
“不,跟着他。”
徐默只好推着轮椅跟在祁连城身后。
祁连城一面走一面吩咐了手下几句,手下称是而去。随后,他走进一所小院儿,在厅堂外止步。
片刻后,一名女子的侧影出现在门里,隔着竹帘的缘故,无法看清侧脸。
两名丫鬟走过来,神色冷淡,脚步极轻,看得出是习武之人。
祁连城对徐默道:“让她们送夫人到室内,你与我在外面喝杯茶。”
顾云筝即刻颔首。
徐默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到一旁。
顾云筝又对祁连城道:“笔墨纸砚。”
真是没见过这么难缠这么多心思的女子,祁连城腹诽着说声好。
进到室内,丫鬟将顾云筝安置在背光之处,一人取来笔墨纸砚,静静磨墨。
云凝大大方方站在居室正中,含笑行礼,任由打量。
顾云筝闭了闭眼,无声地透了一口气,这才凝眸看向云凝。
记忆中的云凝是媚骨天成的女子,一双勾人心魂的丹凤眼,眼波似是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氤氲,目光朦胧迷离。
眼前的女子便是如此。
云凝并没有顾云筝曾担心的境遇凄苦、容貌狼狈。最起码,她如一般大家闺秀一样,保养得极好,肌肤细如凝脂,吹弹可破,双唇红艳,并非施了胭脂,而是本色便如此。
好半晌,顾云筝才能出声:“到我近前来。”
云凝款步上前来。
顾云筝伸出手去,轻轻握了握云凝的手。
云凝的手柔弱无骨,指关节上有薄茧。她自幼不曾习武,这薄茧想来是一度颠沛流离时留下的。如果说云凝一点点苦也不曾经受,顾云筝是不相信的。
顾云筝松开手,问道:“今日天气怎样?”
云凝微眯了眸子,望向外面晴空,“天气很好。”
是了,就是这样轻柔绵软的语声。
顾云筝指向书案,“我问,你写。”
“是。”云凝转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推着顾云筝的轮椅到了桌案边。
顾云筝看向站在一旁的两名丫鬟,“你们下去。”
两名丫鬟看着这个疑心病极重的小女人,眼中流露出些微不满,闻言先有一人去院外请示过祁连城,这才退出。
顾云筝微声道:“写出你堂兄弟姐妹的乳名。”
云凝点头一笑,执笔在手,写下一个个名字。写到一半的时候,红了眼眶,写完时,一滴泪掉落在纸上,可她唇畔依然挂着一抹浅笑。
顾云筝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残忍,可是复仇本就是一件至为残酷的事情,这不过是痛苦的万中之一。她敛目相看,指了指阿桥、阿曼、阿齐,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我三婶是福建人,给膝下儿女取乳名还是按照她家乡习俗。”
说得没错,字迹也没错。末了,她又让云凝到了近前,“让我看看你后颈。”
云凝后颈有颗黑痣,曾几次与府中姐妹抱怨这一点点瑕疵,而在此时,却成了顾云筝验证真假的依据之一。
若是原来的顾云筝,不会做到这种地步,可在亲身经历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后,已经不能轻易确定某件事某个人的真假。
云凝微一迟疑后,弯下腰来。
顾云筝拨开云凝衣领,看到了那颗黑痣。她抿了抿唇,深深吸进一口气,让云凝站直身形,“安心等着,我会帮你。”
云凝却已是面带狐疑,“你到底是谁?”素未谋面的女子,此时要看的必定是她那颗痣,可这件事除了云家闺秀,根本无人知晓。
“有人托梦告诉我的。你去里间。”顾云筝语气已显得硬邦邦的,不这样言语,她语声必然哽咽,随即又扬声唤徐默。
云凝连忙去了里间回避。
徐默疾步进门来。
“回府。”
到了院中,祁连城见她要走,亲自相送。
快要走出宅院的时候,顾云筝才道:“容我思量几日,过几日再来叨扰。”
祁连城微笑,“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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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顾云筝径自到了西次间,坐在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