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墨紫无意中碰到他的手,滚烫的,在发烧,“我们惊鱼滩上过来的,老天爷都拿我们没辙,更何况是人。谁扎得你,咱们一定找回去,也扎得他喊救命。你知道我的,说话算数,不打诳语。”
臭鱼嘻嘻笑,“那是。墨哥一向说到做到,明明看着不成的事,跟着你就能把它办成了,当你兄弟的,个个特别得劲。老爹老妈的仇,也是墨哥带着我们哥仨报得,这辈子忘不了。”
墨紫眼睛亮闪闪,眉皱眉开,又笑着,“成天听你嚷嚷要娶媳妇,相中了谁没有,我帮你提亲去。”
臭鱼想挠头,却没了力气,只道,“墨哥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有,也不至于受伤都没有女人照看,得赖那帮硬邦邦的汉子,享个眼福都不行。”
赞进端了药,正好听见这话,插嘴道,“墨哥不是女的么?”
臭鱼龇牙咧嘴,“赞老弟,我正想你呢。你一来,就跟我杠。墨哥不是才来嘛?”
赞进神情不动,将药碗往前一送,“喝!”
臭鱼就垮了张脸,“墨哥,瞧见没?都这德行,像是我欠了他们一样。”
“那你要墨哥喂你?”赞进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得送,很仔细,都吹温了。
男人之间的友谊,比爱情长久。
墨紫真挽袖子,“我来就我来,自家兄弟,应该的。”
臭鱼呀哈一声,“墨哥,别啊。你是我老大,我不敢劳你金手。”
你一言,我一语,三人就像回到从前。
吃完药,臭鱼对墨紫说,“墨哥,我跟其他人说了,都不搭理我,就只有靠你了。”
墨紫眨眨眼,“要我给你抢一个媳妇回来?”
臭鱼大笑,“这事不急,我就想上瞭望桶待一会儿。快到太阳下山了,这时景色最好看。那彩霞,那水面,那鱼泡泡,瞧着就满足啦。”
墨紫想了想,用力点头,“成。就上我带来的那条船,正好让你开开眼。”
臭鱼笑眯了眼,“我就说,还是墨哥懂我。”
彩霞满天际,夕阳金红,头顶依然一方湛蓝,
赞进施展轻功,带臭鱼上了瞭望桶,递给他一小坛子酒。
臭鱼赏美景,开怀畅饮,对着远方喊,“奶奶的,个个把脖子洗干净,等我好了,将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声音顿消,双臂松垂,却还带着笑模样。
臭鱼永远沉睡。
赞进拿起他喝过的酒,仰头饮尽,将坛子狠劲一甩,长啸。
肥虾转身就走到船后去了,桦英没有跟去。
水蛇跳进冰冷刺骨的水中,落英只能守在船橼。
墨紫站在船头,顺着臭鱼倒下前最后一眼的方向,看落日余辉,无声哭泣,直到风吹冷了眼泪,赞进将臭鱼带了下来。
“斧头。”她眨眼就有泪落,袖子一拭而过。
自有人递上斧头。
她左手捉紧了,突然大步下到瞭望杆,开始劈木。
没人知道她的用意,元澄知道。瞭望是臭鱼生前最喜欢的一件事,她想将这根挂着瞭望桶的杆子相伴他而去。
果然,待众人将杆子放平,墨紫对着落日高喊,“臭鱼,走好——”
众人皆随她喊,喊声震天,呜声沉水。
然后,墨紫走到元澄面前,目光如寒冰刺骨,一字一字吐出——
“我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