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饶是胆大,也吓得倒退一步,惊声道,“什么人?”
周文忙拱手,连连作揖,“墨哥,轻声,轻声些,别把我伙计招来。”
“周文,你别装神弄鬼的。这珠子你送我,我都不要,告辞!”墨紫转身就要拉门。真是不能乱相信人。依她看,什么净水珠,脏水珠还差不多,凭空来个鬼气声。
“墨哥,墨老弟,你等等,等等啊。”周文心想,这人要走了,最后的希望也没了,那他——该怎么办哪?
墨紫攒紧眉,盯着扯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本来她觉得袖子挺好用,如今跟尾巴似的,一抓就成了累赘。
“周文,我不是你老弟。”她当然知道这是人声,不是鬼声,但直觉没好事,想故意发脾气开溜,“咱们总共就见过两次面,没什么老交情可攀。你这珠子,银子确实不是问题,不过我和我东家福消受,你另找买主罢。”侧身,拱手,密室的门拉出条缝。
“在下元澄。不知墨哥可否赏面一见?”气弱,却强撑着不歇,痛苦中还彬彬有礼。
这样的声音,她心不够狠,拒绝不了。
墨紫重重吐口气,开腔已经客气,“元……,见上一面倒妨。”
在如何称呼上为难了一下,因为实在听不出那男子的年龄。似乎苍老,又似乎病重引起的音变。叫公子,怕过年轻。叫先生,怕人没那个学历。叫老爷,又怕是个中年大叔。
她轻轻将那道门缝紧,转身瞥一眼抹汗的周文,“周老板,你要是不故弄玄虚,我又何至如此?让人骗一次是失误,让人骗两次是傻瓜。我实不喜你做买卖诚意,拉拉杂杂不入正题,总想弄得人昏头昏脑,再来算计。”
周文苦笑着,一句话也不敢辩,怕一个不小心人又要走。肚子里却发牢骚,他倒是骗过她一次,但让她看穿了。至于这回,他才刚以为哄入局,谁知她那般厉害,一点不贪心,说抽身就抽身。
“墨哥,我今后要再敢跟你故弄玄虚,我咒我儿子没pì_yǎn。”刚听墨紫说不信发誓,可这誓够毒了?周文走在前面,嘴里嘟嘟囔囔。
墨紫还是不信,“要说发这个誓的人还挺多,不过我没见过不长pì_yǎn的孩子。”
周文眼珠子凸出来,骂娘的话从嗓子眼往里堵,堵到胸口发闷,堵到心里憋火。可人说得真没错,哪有没pì_yǎn的小孩呢?
“发誓不过是显个实诚的心意……不说给别人听,而是说给自己听的。元某……”声音突然中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元某也不信这个,只是有时看发誓人的真心度量罢了。”
说话间,墨紫看到了元澄。
在高大的屏风后面,密室的角落里,地上铺着一床被褥,上面坐着一个人。他乱发如草,披散在肩,将脸也遮掩了大半,只看到青肿的下巴和裂血的嘴角。一身脏污的衣裤,暗红和鲜红反复交织,几乎遮掩住本白色。破烂的短上衣前胸有个大字,用黑笔画着圈。
囚。
“大…”周文毕恭毕敬作个揖要喊,又想到墨紫在场,没有称呼完毕,“您还是躺下休息得好,等入了夜,我再请大夫来为您诊治。”
“不用大夫。我大概还死……”这次咳了几声而已,“还死不了。不是说祸害遗千年?”
他在轻笑间,墨紫看到那件囚衣鲜红色又多了几处。
“你还是听周老板得好,请个大夫看一看,吃些药。元大人,祸害遗千年不是这么用的,跟你寿命长短没关系。”她能猜到这是谁。
第一贪官,原来姓元。
真是惨不忍睹。看他快挂掉的样子,想必受了不少活罪。也是,第一贪官不会白叫的,不知道多遭人忌恨。
“你……你知道?”周文缩缩脑袋,面色又惊又恐。
“很难不知道。今早我在客栈吃早饭,就听了一段新鲜出炉的劫囚好戏。如今,满大街都是捉拿逃犯的官兵,偏元大人一身囚衣坐着,我还以为大人该让武艺高强的帮手救出城去了。”墨紫看周文这一刻真是又呆又笨。为了利,他很精明。为了命,他很神经。难不成他想她看到这么个人出现在他的密室里,会是他的客人不成?
有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乱草发下的晶亮眸光。然而,再看,却只有一个满身是血的污影。
“墨哥,可否带元某出城?”元澄靠着墙,双手摊开在膝盖上,十指枯槁,指甲中乌黑,骨节肿得变形。
“元大人何以认为我能做到?”他的帮手都没能将他带出去,而她和周文对话间,也未提到过她走私货的事。
“周文带你来,以水净珠相诱,想来必是你知出城的门道,且有几分把握。”元澄再次轻咳,音更弱了。
“元大人既然直言相求,我也跟元大人实话实说。我自大周而来,为我家主子做私货的买卖。只是这次做完,就收手了。大人的事,恐怕我帮不上忙。”他虽然是南德的第一贪官,而且受刑过后的样子令人同情,但他毕竟奸佞,更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她怎么能帮这种人?
“墨哥,那水净珠可价值二十万两。只花你五千两银子,你回大周,顺道多带一个人而已。”真是占了天大便宜的买卖。
“让人逮住,这珠子就算值百万两又有何用?你让我顺道带个你亲戚,可以。元大人的声名远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能顺道带上?我怕我船太小,客太重,沉了。”墨紫仍然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