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会办和帮办,但两人并没有具体的职掌,并没有兼任某局,比如钟荣,就是会办兼屯田局和书记局两局的主办。
“叔平,你看麦田里田垄边上,似乎是有塘泥的残迹?”
李鑫也是不敢肯定,不过张德齐看了之后,便是用肯定的口吻道:“是塘泥……我想起来了,大人提起过,去冬年前和年后,曾经发动过万壮丁起塘泥施肥,现在看来,这麦子长势如此之好,应是施肥之功。”
“肥力够,还有这大大小小的引水渠,水是够了。”
“还有不少水车。”[
“看这里似有撒过灰粉,应是除虫之用。”
“这些不过是普通旱田,换在济南,亩产是一石半到两石间,就算是好年景了。现在看,似乎远远不止……”
“以弟估计,是在四石到五石之间。”
这个数字一出来,两个济南来的读书人都沉默了下来。当时天下最为肥沃膏润的土地无疑是在江南,特别是松江苏州一带,国初时候,天下七分之一的本色赋税都是苏州一府缴纳,苏州松江一带土地之肥沃,由此可见一斑。
而现在这时候,江南的土地多种值桑树或棉花,粮食反而是产的少了,粮食产量最稳定的地方反变成湖广一带,湖广熟,天下足,这谚语便是当时情形写照。
而湖广也好,江南也罢,一亩地最高产可达六石以上,按一石百二十斤来算,就是七八百斤的产量。纯粹的粳米有这个产量,除了后世有化肥农药可以再提三四百斤左右的产量外,几乎无可再增长了。
山东这里,水土之利远不及江南、湖广,河流较少,旱田多,近水田少,肥料不足和引水不便都妨碍了农业发展,在胶州这里,平均亩产也就是二石,一年两季,百姓收成不到五石,换算成银钱,按崇祯年间的平均物价来算,也就是三两银子。
当然这还是理想状态下,没有减产或是绝收,然后还得上交主四成到一半的收入,再有种种的勒索和劳役,山东这里已经算是好地方,没有大规模的流民出现和造反,换了天灾不断的西北和河南,不造反就只能活活饿死了。
如果天下的土地都能经过张守仁这样的改良,把亩产提搞到四五石的水平,就算还不及江南和湖广,就算还有剥削和杂派劳役,但天下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情形,也就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做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自是以怀抱天下为已任,在这一瞬之间,两个读书人的心事是相通的。
但细想起来,这样的事又是何等的艰难?
张守仁这里,从开挖鱼塘到大养牧畜,用了多少财力,不是他有这样的手笔,又是在浮山有这样的人望能驭使到人力,想在别处地方做这样的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以大明地方官员的行政能力和对地方的控制能力,还有地方官府的菲薄财力,想做这样的事,根本就绝无可能。
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是有悲凉之感。
但与此同时,看向张守仁时,两人又是在眼神中有了强烈的信心,以浮山一隅之地做到如此局面,如果是控制整个登莱,或是整个山东?
或是……
两人一起摇了摇头,更深远的,现在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身边两个读书人的诡异心思张守仁并没有发觉,他的心情也是很好,浮山这里是卫所军户的田地被他收回,又以雇佣的形式吃下了一部份民田,凑了二十万亩的屯田范围,建成了一个小生态圈。
现在浮山一地,去年屯田数字在二十万亩,今年百万石麦可期。整个登莱镇与田庄所用之粮,以浮山所和方家集一带少量的民田就能供给了。[
事实证明,从水利到肥料再到除虫,还有平时的锄草等一系列的活计做下来,从平均亩产两石提高到五石是完全可行的,等田庄计划完成,屯田数字最终达到数百万亩的时候,一切就都不需再愁了。
“卧子兄?”
陈子龙没有住兵营,也没有在附近农庄租住院子,但是更没有在胶州城中他的官衙宿舍中居住。
他这个胶州推官除了上任时办手续时进过胶州城,平时就压根不挨城边。这几个月,每天就是在田间地头来回奔走,论起名头他是不及孙承宗,论起在浮山一带百姓心目中的亲和力与形象,陈子龙可是不在孙承宗之下的。
此人也吃得辛苦,就在方家集和浮山中间的千亩池塘和养鸡的基地中间盖了几间小屋,十分简陋,也就是勉强能够遮蔽风雨罢了,然后每天就是在这几个地方转悠,除了晚间回复一些书信外,竟是和外界断绝往来,一心只扑在农事上了。
越是这样,张守仁越是明白,眼前这位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所谓不疯魔不能成功,凡大聪明大智慧的人,做事情都有一股子轴劲,能吃一般人不能吃的苦,下一般人下不得的苦功,这才能获得最终的成功。陈子龙此前编撰著作,几年不曾出过书斋,正欲编写农书时遇到浮山这样的环境,不疯魔不投入才是奇怪的事。
此时看到陈子龙蹲在一块旱田的地头,正不知道摆弄着什么,张守仁眼睛一热,隔着十几步,便是远远打起招呼来。
“是国华兄,回来啦?”
张守仁的身份已经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秦知府和李知州等方面大员遇着他已经是自称下官,十分恭谨,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敬畏,只有眼前这位,只是微一抬头,一声招呼后,便又是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