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里排队的人很多。刘婷等了一个钟头才排上号。她取了一千块钱的纸币。兑了一百块现洋和一些铜元、毛票。刘婷里。小心翼翼的回家。虽说南京是首都。但治安也不怎么好。当街抢劫时有发生。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晚了。南京的雪积不下。只有瓦片上薄薄的一层。地上湿漉漉的。阴冷湿滑。那个卖孩子的女子依然坐在老地方。只不过往屋檐下退了退。那孩子很乖。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刘婷不由得又看了一眼。继续前行。
“妹子……帮个忙成不。”忽然背后传來怯生生的搭讪。刘婷回头看去。那个妇女脸上带着讨好般的笑容。她下意识的拿出一块钱來:“诺。给孩子买点东西吃。”
妇女不接。道:“妹子。行行好。把这孩子买了吧。”
刘婷惊得倒退了几步:“不不不。这怎么行。我还沒结婚呢。”
“买了当佣人也好啊。是男孩。养几年就能干活。求求你了。我实在沒有办法。男人生病。家里隔夜粮都沒有。这孩子跟着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啊……”女人泪如雨下。冲刷着脸上的廉价脂粉。她的南京口音不地道。带着一丝江东腔。
刘婷起了恻隐之心。但这孩子她是万万不敢买的。于是从包里取出二百元纸币递过去:“阿姐。拿着吧。孩子你抱回去。”
妇女抱着孩子不停鞠躬:“谢谢侬。侬则好人。好人一定得好报。”说话又有一点上海口音。刘婷苦笑一声。二百块钱就换一句好话。不过能让母子不分离。也算一件功德。
那孩子倒和刘婷颇有缘分。看着她笑了起來。不到一岁的小孩子笑起來格外天真无邪。妇女见刘婷露出笑意。便把孩子捧过去:“让阿姨抱抱。”
刘婷是家里的长女。从小带孩子。抱惯了弟弟妹妹。抱起孩子來自然是行家里手。那女人笑了。掠一下额角发丝。幽幽道:“这孩子和你颇有缘啊。”
刘婷逗着孩子。沒注意到她脸色的反常。
“妹子。我去屋里拿个东西就出來。”妇女深深看了自己的孩子一眼。扭头进了路边的屋子。半旧大衣下。水绿色旗袍下摆一闪。
刘婷沒在意。等了一会儿不见女人出來。这才有些慌了。进了屋子一看。竟然是一家店铺。店伙计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口焦黑的牙齿。道:“你上当了。那娘们早走了。”
“我给了她二百块钱啊。她为什么还要走。”刘婷慌了神。
“你解开被子看一下。啊是残疾。”男子鄙夷的看着刘婷怀里的男孩。又道:“男娃娃哪有卖不出去的道理。肯定不对头。”
刘婷打开小包被一看。果然。婴儿脚掌外翻。是个天生残疾。
这下她真害怕了。抱着小孩到处寻找。哪儿又能找得到。足足折腾了一小时。找來巡警报案。巡警也爱莫能助。说你花了钱。这孩子就是你的了。不想要就送育婴堂孤儿院吧。
刘婷欲哭无泪。只好抱着一个买來的残疾婴儿慢慢往回走。
远处街角。那妇人强忍着泪水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被别人抱走。嘴唇哆嗦着。就是哭不出來。一直等到刘婷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才跌跌撞撞的回家。
一进门。自家男人正和一帮人在开会。见她空手回來便上前问道:“卖了。钱呢。”
女人拿出二百元纸币悲戚戚道:“你不能都拿去。家里还要吃饭。”
男人粗暴的将二百元一把抓了过去。回到那群人中间。压低声音道:“同志们。纸张油墨印刷刻版的经费有着落了。”